大街中心让出一条路来,马队的其中一人指着街角处的招牌,说。「暗夜大人,前面有家客栈,或者就是那里!」
那公子点点头,收缰勒马,众骑便在客机前停了下来。沉重的马蹄声早就惊动了掌柜,眼见十数骑竟在自己的客栈前停下来,少不免吓了一跳。
掌柜是经历过风霜的人,见到马队刚才在大街奔驰,将路人视如无物,又见领头的青年公子虽然只是穿着白布衣,但是五官俊美不凡,气宇轩昂,便知道绝非等闲。
「各位大爷好!」掌柜忙不迭走上前打恭作揖,马上骑士一概不理,在店前停下来后,便即散开。
掌柜暗暗数过,不计那公子,一共是十八骑,成一字型散开后,便把客栈大门一带的出路完全封住。
糟了!一定是来寻仇的!
掌柜心中叫苦,勉强拉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来。
「多位大爷是来住店的吗?不巧,小店的房间刚好满了,未知道可否屈就大爷移过玉步到对街的客栈去?」
青年公子打个眼色,一直守在他旁边的黑面汉子便骑着马上前,说:「我们不是来住店的,来找人!找一个少年,唇红齿白,生得极俊,衣着光鲜,腰上插着一支金笛。他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黑面汉子还未说完,掌柜已经知道他说的就在住在二楼第一,二间房的两位客人,也只有那位姓沈的少年郎才配得上「生得极俊」这样的形容词,而他终日带在身上的金笛,确实是光华璀璨,价值不菲,叫人无法忽视。
做生意的人最怕惹祸,何况看这些人神色凶悍,想来不是什么好人,若告诉他们少年就住在这里只怕便会把他害了。
掌柜迟疑片刻,说。「不……」
一个字才吐出口,那青年公子忽然垂下头来,唇角带笑,向他看了一眼。
那抹笑容好看不已,但从眼瞳中流露出来的寒光,仿佛能看穿一切,叫他的心头倏然发寒,嘴角一颤,那些谎话就说不下去。
瞧见他心虚的举动,青年公于微微一笑,神色温文,而语调冷冷冰冰。
「就在里面,给我搜。」
「是!」他的手下齐声应是,同时翻身下马,冲进客栈。
掌柜欲阻无从,被一掌推到地上,其他小二纷纷躲到柜台后,不敢多事,十八人在客栈内翻箱倒个,逐间客房搜查。
半晌后,一名手下从二楼拿着几件衣物走下来。「暗夜大人,找不到光明法,不过,在二楼找到这些衣服。」
原来那青年公子就是厉无痕,他猜出沈沧海已经回乡去后,便即带同十八修罗追捕,本来三天前便可赶达,但一路上数次被不知名的人故意阻挠,拖延至今才赶到镇远镇来。
厉无痕一看十八修罗手中的衣服样式,笑了笑,向掌柜看去。
「他在哪里!」虽然在笑,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随着时间过去,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坏,即使出手便即杀人,眉头也不会多皱一下。
掌柜固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但瞧见自己的客栈已经被弄得乱成一团,也不敢再打诳言,战战兢兢地说。「今天大清早,那位沈公子便和他的朋友一起上山了……好像是去太平村后的那座山上拜祭爹娘。」
闻言,厉无痕飞扬的眉角微微抽搐一下,不吭一声,便即策马离去,十八修罗连忙跟随,疾马如风,须臾便绝尘而去。
季节已经入春,然而春寒料峭,山上的天气还是份外寒冷,冷飕飕的春风吹过,大树枝条晃动。
天色已近黄昏,树影婆娑,几个和尚坐在地上念经,呢喃的诵经声令四周更加凄寒,沈沧海伫立墓前,一身素白,齐眉勒着白布带,风一吹,衣带飘飘,人也仿要乘风而去。
见他脸色雪白仿如透明,摇摇欲坠的样子,凌青云忍不住踏前两步。
「沧海,你太累了,不如过去那边的树下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不用。」沈沧海摇头。「我想多陪爹娘一会儿,我知道已经夜了,若你累,你先回去客栈休息吧,不必理我。」
「这怎么可以!」凌青云当然不肯,索性打发那些和尚先走,自己陪着他站在墓碑前,伸出右手自然地拥着他的肩膀。
看着他的手掌搭向自己的肩头,沈沧海迟疑片刻,终究没有避开,垂下头去,默默地看着墓碑。
墓碑上的雨迹与青苔已经没有了,是他亲手抹走的,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为双亲做的事。
这次回来是因为想念爹娘,希望与他们团聚,只是万万想不到,一家人坐在饭桌前乐融融的情景,已成绝响,悲从中来,沈沧海眼眶一红。
瞧见他的样子,凌青云劝道。「沧海,别太伤心,伯父伯母也不会想你再伤心下去,我看你还是尽快收拾精神,等病好了后,我陪你四去查缉,定要把杀你爹艰的凶手找出来,为他们报仇雪恨!」
「报仇?」沈沧海浑身一震,刹时间露出吃惊的神色。
「当然要报仇了!」凌青云挑一挑眉头,露出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伯父伯母既然是被人害死的,你身为人子,自然应该为爹娘报仇。所谓父仇不共戴天,难道你要就此作罢,叫双亲沉冤枉死?」
「我……」沈沧海又是浑身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凌青云垂头,柔下声音说。「沧海别怕,报仇的事凌大哥一定会帮你的!」
「我不是怕……不,我是怕,只不过……」只不过怕的是其他东西,沈沧海垂下眼睫,半晌后才问。「李大叔怎样说?我爹娘身故的日子到底是哪一天?」其实凌青云昨夜回客栈时,他就应该问了,只是一直提不起勇气。
凌青云早就想他问了,当下把答案流利道出。「李大叔说那一天他记得很清楚,刚好是九月十四,霜降之时。」
沈沧海早有准备,但当亲耳听见,还是忍不住颤动。
「九月……无痕哥,原来你真的在骗我……原来你一直骗我!」倏然激动,心不觉疼痛起来,手按着胸口,身子微软后倾。
凌青云把他扶住。「你的身子还是很虚弱,为什么要激动呢?只不过是一个日子,若我事先知道你会为此激动,我就不告诉你了!」
沈沧海摇头。「你不知道了……」
随着夕阳西下,天色已经渐暗,微微余晖之下,他苍白的脸色与眼中的伤痛,还是瞧得一清二楚。
「九月,那时候我已经被无痕哥带在身边有两个月了。」一直安慰自己爹娘的死与无痕哥无关,一直相信他不会那样对自己的,原来都是错了!错了!错了!
沈沧海用力闭上眼睛,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他既然对你好,爱屋及乌就不应该害你的爹娘。」凌青云是故意这样说的,这种时候,与其义愤填膺地附和,倒不如不轻不重地质疑两句,更能落实沈沧海的怀疑。
果然,沈沧海立刻睁开眼睛来,勾着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对我好,但是……」厉无痕对他就像是父兄师长,即使父兄做错事,又怎能够在别人面前说他的坏话?沈沧海心里虽然恼又恨,但终究是识得大礼的人,没有再说下去。
打量他的神色,凌青云刚要开口说话,便见有一只大鸟从远远的树丛飞来。
大鸟渐飞渐近,原来是凌青云养的鹦鹉,一身又红又绿的羽毛在昏暗自山中分外瞩目。
「小武,过来!」凌青云招呼一声,举起手臂,鹦鹉便飞下来停在他的臂上,跳两下,举起左翼,用尖嘴理着自己的羽毛。
神气的样子,吸引了沈沧海的注意力,好奇地看一眼,说。「凌大哥,你这头鹦鹉不见了几天,怎么这时候就飞来了呢?它真聪明,竟会来这里找你。」
再一次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