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神色心想,你早点说完了事,只好点了点头。
见到唐坰上殿之时,在场百官无不胆颤心惊。
将他奏疏留中也就算了,居然今日……
这唐坰与张商英平日在御史台也有接触,此人好发议论,抨击朝政,指点江山,在御史台中没有一个人与他能够合得来。
之后唐坰见王安石疏远,就上了二十余疏弹劾王安石。
一旁的侍从言道:“陛下,此不合规矩,当让唐坰改日再上疏。”
性格如此偏激的人,肯定是没朋友的。
他如今在等候一个合适的时机递上。
听取札子?在尔小臣面前?
王安石有些迟疑没有移动脚步,他多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别说他当了宰相,当年为小臣时也未有这等屈辱。王安石骨子里还是一个正统读书人,尽管有疾辩之才,但对于这样不讲道理,粗暴加之的场面,还是在临机应变上有些不足,此刻居然不进不退站在原地,竟然还有些仓皇失措。
这一刻唐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官家道:“当初行市易法时,朕早有所料了,那些兼并家商户们必是生不满,或许会鼓动百姓闹事,但只要不出大的差池,能延续下去,朕就姑且不去谈他。”
不过眼尖的官员可以看出他藏在右袖下的手臂似在微微颤抖,可见他的心里并非如表情上那般平静。
一疏不够,还上了二十多疏。
官家点了点头道:“卿不知无妨,朕等你知的时候再言。”
张茂则闻言道:“这……这臣就真不知了。臣虽与章越在英宗皇帝在位时打过交道,但这些年早已没见过面了……”
听禀告内侍再三请唐坰起身,但对方却伏地不肯起,一定要天子见了他才行。
随着呼吸的渐渐急促,张商英的热血也是渐渐沸腾起来,慷慨激昂之意在胸中酝酿,当年韩琦片纸落四相是何等了得。
后来王安石安排邓绾举荐了此人为御史。
王安石说,郭逢原这人是人才难得啊。
……
说到这里,官家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章越九辞翰林学士,到底是何因?是不是朝中有人阻挠?”
可没有料到唐坰今日居然有这等魄力。
张茂则道:“听说了一些,但并未至严重的地步。”
说起来唐坰这人也是人才,最早的时候是以支持变法得到王安石看重的,还说了杀韩琦,富弼,变法就可以顺利实施的话。
官家道:“那让他至后殿来奏事。”
官家闻言摇了摇头道:“哪里有这般的!”
大起居中王安石等宰相都已是列班,至于张商英也是怀疏而来,默默站在班序上,他今日已是经过閤门通禀言自己有疏要呈奏,故而破例允许入殿。
“王安石近御座前听取札子!”
唐坰此刻居然连皇帝的话也不放在耳边,大大咧咧地言道:“臣所言皆大臣之不法,请陛下容臣一一陈之!”
而偏偏就在这时候,官家又听说各路开始有蝗灾,但各处安抚司又延奏或不奏。官家问王安石为什么让安抚司不奏灾害之事?
王安石说,蝗害的事本州奏上就好了,不必让转运司再奏,如此枉费纸币笔,也让陛下劳费精神,不能深思熟虑御天下之大略。
身处于后殿等候上朝的官家听说了此事。
郭逢原将天子比作周文王,周武王,将王安石比作孔孟,要皇帝对王安石持师臣之礼。
那是多少年轻官员向往之事,一封轻如鸿毛的劾疏,便可扳倒那些重如泰山的权臣重臣,说出去还不得到天下景仰。
官家摇头,真要此人上殿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官家听了王安石的话觉得是这个道理,但心底怀疑却更多了。
内侍向官家禀告道:“閤门查明唐坰今日本无疏上。”
而唐坰今日蓄势已久,面对王安石不听自己的话,他当即出言呵斥道:“在陛下面前犹敢如此倨慢,在外如何可想而知!”
这一句话,王安石满肚子的才辩也不管用了。
当即王安石收敛了神色,立即从班次里站出数步,来到御座面前躬身听旨!
若说方才被呼来唤去是一辱,那么此番便是第二辱!
面对这样的屈辱,王安石此刻在想什么?
而眼见王安石顺从地在自己面前低头后,唐坰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当即展卷宣读这篇痛斥王安石的奏疏!
直斥其大罪六十条!
www.bqghh.ccm.bqghh.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