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高大瘦削,穿着一袭白袍,阔目高鼻的焉耆单于忽罗寒亲自登上城头,指挥作战。忽罗寒是一个七十多岁,但是仍然很是健朗。
眼见城外一个个军容严整的战阵,忽罗寒不禁暗暗心惊。可是,他只能战,不能降,他没有别的选择,他是焉耆单于,相当于中原的皇帝,西域其他任何势力都可以降,但是一个皇帝,如果降了,他如何自处?
几个王子都分别赶到各处城头去督战坚守了,包括他的几个王妃,这些女人也都骑得快马,射得利箭,战场上并不比男人逊色,为了守住他们的疆土,皇室中能战的人全都登上城头了。
忽罗寒惊忧的目光注视良久,才从城下煞气冲宵的队伍中慢慢移开,望向他们的身后,遥远的沙漠和绿州,他的长子已在曾炩的大军赶到南河城前便已离开南河城,飞赴游牧于外的各个部落以及焉耆其他的八处城池去示警求援了,可是援军什么时候才会到呢?
城中竭尽全力,已召集了六万控弦之士。忽罗寒从不怀疑自己的士兵做战的勇气和杀敌的能力,但是,他与凉州马腾的军队并非没有打过仗,马腾想把势力继续向西渗透,他则想把势力不断向东延伸,焉耆人和西凉马腾,十余年来一直征战不断。
在以往的战绩中,双方各有胜负,但是马腾在历次作战中,多是进攻的一方,是在他焉耆地境作战,他占着地利,而且马腾还受到大汉中原各势力的牵制,以及西凉周边羌人不断造反的压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打个半斤八两,就意味着马腾的实力实际上远胜于他。
直到近几年,整个西北局势才发生了逆转,狂妄自大的向强大的大汉北疆开战了,而且是东西两线作战,忽罗寒第一次在于马腾的较量中头一次占了上风,直至马腾让出玉门关以西所有领土,并且保证十年之内不向西域用兵之后,双方才休兵罢战。
那一次议和后,马腾还向西域诸部借兵五万,也向焉耆人借了一万大军。
连续两年不曾停歇的战争,尽管打击了马腾,也耗尽了忽罗寒的家底,他本想利用一两年时间积蓄实力,然后东进危须、南下尉犁,把这两股自己身边的势力都解决掉,回过头来再对付凉州,谁曾想,一口气儿还没缓过来,凉州便换了主人,而且实力更胜于马腾时期。
羌人的各位老朋友是指望不上了,西羌在前面两年里面,已经被曾炩尽数占据。当时,自己还以为曾炩志不在西域,也就作壁上观,谁知道报应来得这么快,两年之后,危机就降临在自己头上。
眼前这一劫,能不能熬过去呢?
忽罗寒握紧了腰间的弯刀,眼中一片杀意……
城下,曾炩勒马而立,腰板儿挺得笔直,傲然地看着城廓宽广,但城墙和护城壕并不算十分险峻的南河城,越接近大漠草原深处,城池建筑的越简单,大漠草原上的汉子,更习惯策骏马,依良弓,沙场驰骋,挥刀杀敌,而不惯城池攻防战,然而眼下,他在攻打南河城之前,已经做足了功夫,内政、外交、战略储备、战术演练,不管是野战还是城战,他都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
对焉耆单于忽罗寒来说,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撑下去,苦苦坚守城池,耗光北疆军的锐气和辎重,让他无功而返。
而对曾炩来说,所要考虑的不是能不能打败忽罗寒,而是如何完胜,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打败忽罗寒这个西至葱岭的道路上最强大之一的敌人。
曾炩古井无波的面孔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举起马鞭,向前方的南河城遥遥一指,峙如山岳的大军顷刻间开始行动了。一个个庞大的军队整齐地向前涌动,就像一波*潮水,士兵们喊着齐刷刷的口号,推动各种攻城器械向南河城挺进,隆隆车轮声中,一辆辆巨大的新型抛石车、火炮车、攻城战车、攻城云梯、撞城车,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人,向着南河城扑去。
最先发动的是炮战。火炮超远的射程,在焉耆人的射程之外,就将一颗颗的炮弹射上城头。
接着,北疆军的床弩也开始发威床弩发出令耳膜破裂般的疾劲呼啸,把一支支小儿手臂粗细的踏弩箭深深射入南河城城墙。
然后投石机便开始发动,没有看见传统的抛石机抛一块石头就要几百号人拖着绳索来回奔跑的场面,就看见一块块沉重庞大的石块被高高地抛出,在恐怖的呼啸声中,远远飞过空中,重重地砸落到城头上,砸起一蓬尘土,砸下一地血肉。
首战,远程攻击,曾炩的军队就利用比对方先进得多的兵器,对南河城城头进行了压制性的打击。焉耆士兵猝不及防,脑浆迸裂,骨断筋折者比比皆是,士兵们匆忙避入藏兵洞,有些来不及逃离的,就蹲在箭垛碟墙下,心惊胆战地看着漫天炮雨、石雨、箭雨,不可抵挡地在城头倾泻。
“嗵嗵嗵……”
战鼓声响起,城中的焉耆士兵知道大汉军队已结束了远攻,开始攻城了,他们匆忙自掩蔽处钻出来,只见整个城头已面目全非,许多地方被砸得已没了城头的模样,但是他们来不及细看,便抽出一枝枝羽箭,迅速向城下还击起来。
第六章姑墨公主
第六章姑墨公主
“吼吼吼”
北疆士兵以刀击盾,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挺进,一俟进入箭程之内,徐动如林的队伍便立刻成了奔涌的潮水,他们举着大木盾,一面抵挡着如雨的箭矢,一面飞快地向前挺进,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浸润的沙海绿州,但是没有人去多看一眼。
比这更惨烈的城池攻防战,曾炩也早已看过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时,他感到震撼;第二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时,他热血沸腾;如今,他已经麻木了……
要想长治久安,要想达成他的梦想,这牺牲,是必须的。他也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是要想不战而屈人之兵,首先要拥有令敌人只会感到绝望,连一战的勇气都会丧失的强大武力,现在,就是他展示武力的时候,
在展示了让忽罗寒单于感觉到对手不可战胜的强大实力之后,他准备让忽罗寒单于自己打败自己。
这就是他所想出的以最小伤亡,换取最大胜利的办法,第一步棋至此才刚刚布下……
旭日东升,朝雾弥漫,重峦叠嶂。翠橡青衫,一道山泉,咆哮涧间。仿佛人间仙境。
蕾依丽雅从搭在石下的窝棚中起来,于山间清泉濯洗娇颜,漱口刷牙。收拾停当,以一枝木钗挽了秀发,去林中转了一圈,便提着一支红腹锦鸡回来,在泉边收拾停当,回到大石下窝棚边生起火来,然后将锦鸡架起烘烤,当锦鸡发出浓郁的肉香,她又起身赶到一旁拴在大树下的马儿旁边,自马背包裹中取出一个小包裹。里边盛着盐和各种调味品,她回到火旁,一边转动着烤得黄澄澄的锦鸡,一边细心地撒着佐料。
鸡肉的香味更加可口了,蕾依丽雅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又自腰间取出一只扁口酒壶。盘膝坐定,准备大快朵颐。
她撕下一条鸡腿,刚刚咬了一口,又拧开酒壶,才凑到唇边,就听一阵叱喝打斗声传来,蕾依丽雅黛眉一皱,便起身伏在石上,向刀剑铿锵处望去,就见一个青衫武士手持一柄竹杖剑,与五六个乌孙服饰的大汉正在搏斗,边打边退,正往山上退来,那些乌孙大汉将他团团围住,七八柄大刀如匹练漫卷、长虹穿空,始终堵住他四面八方的出路。
蕾依丽雅的马匹、帐蓬、女儿家的一些应用之物都在这里,还未来的及收拾,自也不会仓惶逃去,一见事不关己,便爽快地自石后站了出来。这也是她行走江湖得到的一些经验,公开行藏,亮明旁观身份,事不关己,寻仇的双方便也不会把她牵扯进去。
要不然,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她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一俟被人发现。便很难表示清白。蕾依丽雅倒也是艺高人胆大,眼见双方冲的惨烈,还好整以暇地站在大石前,一口肉、一口酒,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一边瞧着双方厮杀。
那些大汉个个身材魁梧,动作却极敏捷,手中一口硕大的弯刀,刀风霍霍,凌厉无匹,而那青衫秀士就像一条灵活的游鱼,兔起鹘落、闪躲腾挪,在一道道闪电般的刀光中总是险之又险地避过那足以一刀断其肢体的狠招,手中的青竹剑仿佛一条吐信的灵蛇般吞吐闪刺,不时还给对手挂上几道伤痕。
那青衫秀突然刺出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