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怎么不站出来跟那些研究生说?”
“哪天?”
“就是那四个研究生谈了他们关于‘法律与道德’的看法之后。”
“我,不是一个喧哗的人。”
“有时候可以喧哗一下。”
“我有很多地方和您不一样。作为您个人,锋芒是您的魅力,但他们在没有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就表现出锋芒,这很可笑。他们只学会了喧哗、激动、煽情……那些是您外在的表现,不是您内在的魅力。”
“也可以这么说。”
“等我有了自己的东西,我就回来找您。”
“你可以考我的研究生。”
这个我没有想过,一来考研很难,二来,我实在不愿意在S大再待三年。
“那就这样吧,下星期你来找我。”
又到了他家楼下的路口,他又赶我走了。我实在怕了他的失约,说:“我先打个电话吧。”
“不用打电话,直接来就可以了,下星期三六点半。”
我的心扑腾乱跳,蹦跳着跑开。我又能接近牛教授了,虽然我不想做他的女奴,但是我不希望我与他远隔天涯,我希望我跟他只有一扇门的距离,我也许十年八年不回来,但我希望一推开门,他能记得我是谁。我不必交待我的经历,他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变化,我们在时空的距离上疏远,却在思想上逐渐接近,我希望将来有跟他平视的一天。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从教师宿舍经过一食堂,又逛回田家炳教学楼,我干脆走进图书馆。正好吃饭时间,自修室空出位置。我随便找一个坐下,书包也不拿下来,趴在桌上休息。我的心里有个秘密,但是无人分享。别的同学不认识牛教授,认识的又不尊敬他,嫌他蛮横专制。尊敬他的又一副拍马匹的样子。我无法跟谁诉说我内心的感受。我的心孤独地跳跃着。
我很愿意做牛教授的学生,我讨厌喧嚣与热闹,讨厌煽情与激动,等我潜心做学问,写出自圆其说的思想,我会当之无愧地向世人宣告,我是×;×;×;的学生!我会以我的魅力告诉别人,什么才是牛教授,别人所看到的,只是粉饰过的红木招牌,系上需要的就是夺目的金光,这是招揽生源的保证。浅薄花俏的修饰掩盖了红木本身结实厚重的品格。牛教授有思想,但是他在S大就是一块粉饰花哨的红木招牌,他展现给人的仅仅是他口才的魅力,而非思想的光辉。他那红木的品格下,因涂了金粉而光芒闪烁,照耀在那些研究生的脸上,他们因此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也光芒四射。
我觉得牛教授根本就不该待在S大,他是一群蝇营狗苟,庸庸碌碌之流的保护伞,多一个好老师支撑政法系的屋宇,就多几个何艳霞吃大锅饭。我觉得他身处雷区,吃力不讨好,但他自己乐在其中。一个自大的人是不会听从别人善意的规劝。就算我无端臆测吧,我觉得他天生就是悲剧性格,处处碰壁,只会让他倍感悲壮,从而激发生命中的战斗力。他就算碰个头破血流也不会痛,反而因为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而亢奋。孤独于他是种享受呢,身处雷区,举步维艰,本应谨慎,但他不计后果,要么倒下,要么拾起自己的断腿继续爬行。
我不是他的弟子,我现在没有自己的光芒,也不想沾他的光芒。除非我能令他骄傲,否则不敢称我是牛教授的学生。
我站起来,我的心太激动,不想面对越来越多的人流。我走出图书馆,决定回家。我的酒差不多醒了,在菜场买了点菜,刚进门,小白喵喵地出来迎接我。徐文清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我看见小白的碗空了,就问他怎么不喂猫。
“那不是还有猫粮吗?”
“已经吃完了,你没听见它喵喵叫?”
“我以为它跟我闹着完呢。”
我放下菜和书包,把猫粮倒进小白的碗里,顺便给它换了水。阳台的猫砂盆已经脏了,我蹲下来情理猫砂。
“你怎么又生气了?”他注意到了我的脸色。
“你没有闻到屋子里有股臭味?猫砂那么脏了,你也不清理一下。”
“小猫一向都是你照顾的。”
“你就不能帮把手?”
他不耐烦地说:“你要嫌麻烦,干脆把它送人吧。”
“我的猫为什么要送人?”
“你不是嫌麻烦吗?”
“那你就不能帮帮我?”
“当初你说你照顾它,我才答应养的。”
“将来生孩子比这个更麻烦,你是不是也不养?”
“这是两码事!”
“一码事!”我说:“我喜欢猫,你就不能爱屋及乌?我喜欢孩子,你是不是嫌麻烦,让我一个人养着?”
“我们干吗生孩子?”
我很失望,如果一个男人不愿意跟你生孩子,那么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我觉得肌肤相亲并不是真正的亲密关系,两个人有个孩子,才正在融合在一起。你什么都能分开,就是不能把孩子身上的两种血液分开。我有种浓浓的母性的情怀,我想生孩子,我不怕身材走形,不怕怀胎害喜。我觉得一个小小的生命在体内慢慢成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他本来只有小小的一点,我将我的能量一点一点地传输给他,他的心跳跟着我跳动,呼吸跟着我吐纳,要是不高兴了,他还可以踢我一脚,高兴的话小手挠我几下,我就会咯咯笑起来。
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告诉我他不想跟我生孩子。我们在一起,就只有情爱的欲望,没有将生命融合的期待。我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我的表情,我想装得若无其事,我以前在他面前非常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最近有了结婚的期待,人就变得挑剔起来。我真的掩饰不了自己的失望。他给我的前景不符合我对婚姻的设想。我退后着,拿起书包,冲出门外。
六十、婚姻是什么
我在宿舍里住了两天,觉得生活乏味无聊。每天上课下课,等着食堂开饭,排着长队打饭,还得老远提开水回寝室。洗澡来回五百米,而且去晚了就没有位置,脱了衣服看别人洗,见空插针,真是尴尬之极!刚到大学的时候我很不习惯,一排排喷头,连隔断都没有,你看我,我看你,多难为情。后来习惯了,开始比较别人的身材。曾经看见我们学校的才女,中文系的女研究生,英语特别好,业余在培训学校当老师挣钱,自己开着一辆车在学校进进出出,活得十分潇洒。她的身材也非常好,骨骼娇小,曲线玲珑。蓬松的波浪长发,柔柔地披散双肩,女人味十足。我觉得人把衣服脱光了,反而一点都不色情,身体只是人类存在于人世间的实体而已。每个人的结构都一样,为什么有的人穿衣服就比别人气度不凡?每当我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人,我就喜欢用眼光剥开那个人的衣服,看看他或她是怎样的黄金比例。
衣服的最初功能却是用来遮羞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开始忌讳自己的身体。男人欣赏女人,或女人欣赏男人,都被看作色情。越不让看,越是偷偷看,越发显得色情。最后人人都想看别人,人人都怕别人看,我当初因为男生公然盯着女生胸部而放弃了短跑,就是受不了色情的目光。如果每个人都以健康的心态欣赏美丽,我们还怕袒露人前吗?我在家里裸奔,就因为徐文清每次都以欣赏的眼光看我,他常常说我身材好看,说得我美滋滋的。
想到徐文清,我心里叹了口气。他这次没有给我打电话,以往吵架,都是他主动和好。这次他铁了心,不打算迁就我了。我有几次都想回去看看,可是,一想到我们的分歧,我就下不了决心。难道我真的容忍他一辈子不做家务?将来真的生下孩子一个人养?我下不了妥协的决心,我觉得这些分歧不解决,我们的关系很难再进一步。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婚姻,没有谈婚论嫁的时候,我们相处得风平浪静,可是,一开始憧憬婚姻,我就变得挑剔起来。虽然离婚率一年年上升,但是,在我的观念里,决定结婚,肯定就抱着一生一世的信念。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