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昏暗难明,但陈锦却觉得此刻的陈莘就像一团火焰一般耀眼,他从身边拾起睡衣给自己套上,然後从床上起来,这个过程中他一言不发。
一直到要走出陈莘的房间,打开门时,走廊上柔和的灯光流泻了一角进来,陈锦停住略一回头看著陈莘,“二十六万,你觉得我们可以一笔勾销?”
陈莘点头,“是的。”
陈锦冷笑一声,眼中充满轻蔑,“你勾结外人来对付陈氏,就凭你换来的这些报酬,你觉得可以把这些钱当做欠我的,还给我?”
“大少爷,你应该很清楚,我没有对付陈氏,在公司,我什麽也没有做。”
陈锦不说话,直接走了出去,砰一声把门关了。
陈莘确实没有在公司里有任何动作,在被部门同事的排挤中,他只默默地看著,没有帮忙,没有阻止,也没有提醒。
这天晚上,陈莘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甚至恍惚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在做梦。但不是,因为昨晚被陈锦掐过的手腕还泛疼。他爬起来,洗漱完就开始整理自己要带走的东西。
清了半个小时,发现他的东西真是很少,一个帆布的背包就能装下,这些东西他在两年多前搬进这里的时候,就整整齐齐地放著,希望将来有一天可以直接拿走。
下楼後,他看到陈锦坐在沙发上,正盯著他,像狼看著猎物一样。他坦然地走过去,“大少爷──”
“坐下。”
陈莘看著陈锦手指定的地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坐下了,两人默默地对坐。吴伯站在厨房门口,担心地看了一眼他们,又走进去了。
“策划的人是江盛,对吗?”
陈莘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
陈锦见状,冷笑了一声,“你们还以为有多秘密?深井岛的项目停了後,江氏参股的公司刚好就趁机进入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江氏下属的凌升网下发行股票,这麽多巧合就不叫巧合了。”
“江氏和陈氏的事情,我不清楚。”那天,江盛只和他说,要他答应下来陈锦把他安排到陈氏的事,其余的什麽也没说。
陈锦深深地看著陈莘,沈声说,“陈莘,你让我很失望。”
听到这麽说的陈莘,将原本投注在地毯上的目光移到线条凌厉的陈锦脸上,他先是露出一个迷惑的神情,忽而又笑了,“大少爷,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还有期望。”他认认真真地说,“这几年,你把我当成一块木头一样,我一直都照著你的想法来做人行事,在你的观念里,我只能做一块木头,不是吗?”
“所以呢?”陈锦冷声问,“你恨我,你恨陈钰,你恨这个家?”
陈莘听了摇头,“路是我自己的选的。我谁也不恨。爷爷脑溢血的手术费用,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真的,大少爷。如果当时你不拿钱出来,如果你真的决定打官司要回房子的所有权,我当时才真的叫走投无路。”
“你在说谎,陈莘──”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陈莘笑开了,看著陈锦,似乎真的特别开心,但说出来的话却让陈锦眼神一缩,“卖谁不是卖呢?卖给你,十七万的手术费立刻就有了,如果我去卖身,可能两年也凑不到这个数。”
“陈、莘,”陈锦觉得刚刚陈莘的那番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刺入他心脏,但他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地带著危险性地问,“你觉得你是在卖?”
陈莘反问:“难道大少爷不觉得你买了我吗?这几年,大少爷难道不是把我当买来的所有物一样,锁在身边吗?”说到这,他又笑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大少爷,我这个人,”他停顿了一下,努力思索著形容词,最後还是带著遗憾的表情说,“可能还真不值得被人好好对待。做个玩具可能还是不错的。”
陈锦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只是看著陈莘,像是要把这个人烧出两个洞,偏偏陈莘不怕他看,大约是闻到自由的空气,心情无比爽利,平静地任由陈锦看个够。
“二十六万的费用,让孙奕给账号你,打到账上。”良久之後,陈锦缓缓开口。陈莘点头说好,然後就背起包,朝外面走去,还没走到玄关就又被叫住,他不明所以的回头,陈锦又道:“电话号码不要改。不然──”
陈莘迅速打断他,“大少爷,我不是逃难,也不是通缉犯,只要我还在市里,我不会改的。”
“还有……”看到陈莘少有的露出不耐烦,陈锦突然想到已经两年多没见过陈莘除了恭顺以外的表情了,“如果当初我同意你继续留在江盛那间小公司里,你想过你今天能离开得了这里吗?”
陈莘一愣,避重就轻地笑道:“可是大少爷,你当时一定要我去陈氏。就是二少爷那麽反对,你依旧决定让我进陈氏。”
陈锦听了回答,拳头悄悄握紧,转回身坐下,不再理会径自走出门的陈莘。
自由真好。
陈莘回头看了一眼身後那个华丽的大宅,微微一笑。
对他来说,新的生活总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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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的工作陈莘没有亲自去辞,因为按照江盛和孙奕之前的计划,是不需要他烦恼离开陈家以後的生活。整个事件是怎样开始,执行,和结局,他通通不关心。江盛只是提供了一份入股协议给他,让他获得一家借贷机构的股东身份,来获得正当分红,但随著陈锦赎回陈家大宅,他的股东身份也就到此为止。
从陈家出来一个星期後,他接到了陈钰的电话。这是他没料到的。
“你果然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和我想的一样!”在电话那头,陈钰的愤怒直喷而来。
陈莘对这个人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已经百毒不侵了,“二少爷,按照当初的协议,不管用什麽办法只要我能还上那笔钱,就可以离开陈家。”
“去你妈的协议!”陈钰怒骂,“陈莘,你别忘了,我们家养你们母子多久!你和你妈一样,厚颜无耻的进我们家的门──你就像你妈骗了我爸一样,骗了我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陈莘等他骂完,过了一阵才接话,语气很淡,“二少爷,我一直很羡慕你。”
陈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麽?”
陈莘笑起来,“我说我很羡慕你。从小时候开始,你讨厌一个人,可以彻底的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但是我,”他停了一下,在陈钰的沈重的呼吸声中接著说,“我只能藏著,藏得太深,藏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也可以有这样的情绪。”
陈钰听了这番话,觉得胸口一窒,然後那边就是嘟嘟的盲音了。他看著手上的电话筒,刹那间茫然起来。他只知道他厌恶陈莘嫌弃陈莘甚至有那麽一点点恨陈莘,却忘了陈莘其实有可能也会有和他一样的感觉。他们剥夺了陈莘的自由,却没办法剥夺陈莘内心那点爱恨。
他咬牙,又拨了下一个电话。
“我就知道你会打电话过来。”
当这个对方玩笑似地声音传来,陈钰的怒火被再一次点燃:“你这回在背後撬我哥的墙角,是什麽意思!”
“这是生意场的事,怎麽能说是撬墙角?”江盛笑了,“何况这回你哥什麽损失也没有,反倒把公司里的人上下清洗了一通,这手段才真是厉害。”
“放屁!”陈钰气得青筋爆出,“你信誓旦旦说不接手家族生意,这也算生意场的事?”
“陈钰,你哥把你送出国,你的脾气怎麽就没改改?”江盛在那头无奈地说,“事情不能总这麽一成不变吧?就陈莘也不可能一辈子被你们绑在陈家。”
“别和我提陈莘!”
“陈钰──”
“你帮陈莘,对你有什麽好处?陈莘──”想到这个可能性,陈钰的声音不自觉地又提高了,“能给你什麽!还是已经给了你什麽!”
“陈钰,”江盛语气一转,突然变得凌厉而冷然,“陈莘说得不错,你们兄弟一个样,自私又刻薄,我早说过你有偏执性人格障碍。”陈钰还没说话,江盛又冷笑了一声道,“当年陈莘还是个学生,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哥只用十七万就买下他一生,这笔账可真划算。用你爸给他的钱把他买了。而你──”
江盛没有说下去,他说不说下去都一个样,陈钰不可能因为他的话,或者这件事改变他的观念和性格。他叹了口气,又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