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军法队的人是吗,有什么事要到这里来说?”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低嘲,周遭的空气变得冷冽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监察长已经从门口踱步进来,擦过他的肩头,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库里迪一个寒战,条件反射般地立定敬礼:“下官是军法队稽查科长官库里迪凯瑟上校,奉亚伯特次官之命,夤夜拜访,打扰监察长大人之处,不甚惶恐!”
监察长埃森侯爵显然是刚刚被人从睡眠中唤醒,司法官的制服很是随意地披在肩头,半眯着眼睛,显得很是慵懒。
“库里迪……”他重复了一下对方报上的名号,却在之后的姓氏上停顿了一下,想起前几天修格的调侃,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来,却又在片刻之后缓缓合上。
“军法队不是在维斯特山谷枕戈待旦么,出了什么事?”
“亚伯特大人截下一批试图潜入山中的暗谍,大部分已经服毒自尽,只留了一个活口。”库里迪并不隐瞒,“此人身份特殊,军法队不敢擅自处置,大人命我将其押送到此,交由监察厅发落!”
“是什么人?”
“现任参谋次长马蒂拉尔文男爵!”
监察长蓦地抬起眼睑,似乎是嗅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湖绿色的眼底有种警醒的冷色光芒:“人在哪里?”
“就在外面,已经命人给他服了麻醉剂,现在要逃跑还是自尽都办不到!”
“拉尔文一族的家眷呢?”
库里迪一怔:“下官奉命押人过来,其他的事情不太清楚。”
冷冽的目光在他身上定格了一下,立刻离开了:“来人!”
“是,大人!”
“传令下去,将马蒂拉尔文收监,下狱刑讯!还有,出动宪兵,封掉拉尔文男爵府,男女老幼不得放过一个!”
“是!”
一连串的命令下去之后,方才缓了缓凌冽的口气,将审视的目光重新落在眼前军法官的身上:“库里迪……凯瑟上校是么?”
“是,大人?”
“你是我族中之人?”
第146章Chapter141刺杀
倒不是侯爵本人对族中子弟漠不关心,像凯瑟家这样绵延百年的大家族,虽然人丁兴旺,权势煊赫,但权力也大多集中在嫡系和家主本人手中,没落的旁支远亲,是几乎沾不到多少光的,即便某一代家主的血亲,如果无法成为家主,又不能凭自身的功勋获得爵位的,几代之后也和一般的平民无异,和本家的关系也会日益疏远,也因而本家家主对于旁系子弟的关注远不如嫡系的血亲,当然如果旁系子弟中能够出现那么一两个出类拔萃的,得到本家的看重的,则是件于自己于家族都十分有益的事情。
当然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对于库里迪而言,能够得到像监察长这样位高权重的族长的关注,显然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年轻的军法官军姿笔挺,湖绿色的眼睛里竭力掩饰着起伏的波澜:“算起来的话,下官的祖父与先代侯爵是堂兄弟。”
刚好在三代之外,倒也并不是特别远的关系,监察长的眼睛弯了一弯,烛火之下,意义不明。
“大人?”
库里迪打量他的神情,一时有些不安,倒是埃森凯瑟眸光一转,口气倒是比之前缓和不少:“既然是我族中子弟,就不必如此客气了,叫一声叔父也不为过。”
库里迪一震,监察长已经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族中子弟众多,可能真正能够得到他青眼看顾的又有几个?
他深吸了口气,在袖管里略略握了握拳:“大人言重了,下官不敢……”
话未说完,只见侯爵抬了下眸子,方才低了低头:“是,叔父大人。”
监察长看着他,算是满意般的勾了勾唇角,隔了片刻,才又开口
“参谋次长是军方的人,即便是军法队处置也不为过,亚伯特次官为何要将这一功让给我?”
库里迪微微皱了下眉,思忖了片刻才道:“亚伯特大人的意思是,帝都中的内奸,恐怕不仅限于军方,监察厅坐镇帝都,搜捕取证会比军法队更方便。”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当时虽然截下了一部分暗谍,但是还有一部分没有拦住……”
“哦?”灯光下监察厅的表情开始变得莫测起来,嘴角微微抬起,挤出一个上扬的尾音,复又恻恻一笑:“看起来越来越有趣了……”
“叔父?”
“你们这位亚伯特次官,也是个有趣的人啊……”
监察长答非所问,现任军法次官亚伯特法透纳,传言中的金发小子,看起来并不像谣传中的那样不可一世啊,至少在这件事,还懂得卖他监察长一个人情。
不论这样的示好他是否需要,但足以证明那个年少得志的军法次官不是个胸无沟壑之人。
而眼前这个……
他用湖绿色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自己的族侄,库里迪很好地继承了凯瑟家族的外貌特征,银白色犀利的短发,湖绿色略带妖异的眼睛,以及脸部硬冷的线条。
埃森凯瑟侯爵蓦地勾了勾唇线,眼睛眯起月牙般的弧度,擦过他的肩头走向客厅的门口。
“走吧,年轻人,既然是我族中之人,今天便让你见识一下监察厅的手段……”
安瑟斯睁开眼睛,淡金色的晨曦从帐子的窗户里射进来,拂过他的眼角,他皱了皱眉,尚未来得及动作,帐篷的帘子啪嗒动了一下,一个人影钻了进来。
“殿下醒了?”
慵懒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他缓缓地坐起来,眯着有些惺忪的睡眼,打量面前的年轻人,苍冰色的眼底略过一丝讶异,却也只是淡淡的勾了下唇角:“布兰森奥布莱恩书记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安瑟斯殿下真是好记性,竟然还能记得下官。”布兰森倒是有点讶异于他的镇定,“看来殿下这段时间在这里,过得还算不错呀?”
“承蒙娜塔莎姐姐的照顾,确实还算不错。”安瑟斯回他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
布兰森沉默了一下。
俘获这位皇子殿下的过程未免太过顺利,听说这段日子以来,他的表现十分镇定,该吃照吃,该睡照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现在看起来,除了神情有些疲惫之外,似乎找不出一丝脆弱的地方。
他皱了皱眉,刚想要试探着开口,安瑟斯却已经抢先了一步:“不过布兰森卿,你还真是藏得深,我叫人仔仔细细地查过你,都没抓住什么把柄,反倒是现在,自己跑到我面前来了。”
听出他口气里显而易见的讽刺之意,布兰森只是浅浅笑了一下:“比起这个,殿下不是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吗?”
“既然这么长时间都没用动我,那就是说明我这个皇子在你们手中还有用处,难道不是应该以此为筹码与帝都两位枢机卿谈判吗?”安瑟斯反问,“只是我不明白,卿既不是旧门阀的余孽,也不是西大陆的遗族,以卿的资质,在帝国政坛一步步升上高位并不是什么难事,为何一定要掺合进这样危险的事情中去呢?”
他的语气平缓,目光却带着几分探究,布兰森倒是因这话怔愣了一下,着实怔忡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殿下,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利益得失来衡量的。”
安瑟斯却笑了:“你以为,我会相信那些风花雪月的传闻?”
开玩笑,如果真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早在几年前就可以抛下身份地位带着公主私奔了,何必到了现在来这一出?
布兰森的眸子闪了一闪:“殿下不相信,那么下官也无可奈何。”
“布兰森卿,及早回头是岸,我可以设法为你减轻罪责,如今帝国正是用人之际,以卿的才能,未必不能一展宏图。”
布兰森沉默下来,看着眼前坐在床沿上表情云淡风轻的皇子,目光沉郁,宛如大海一般,汹涌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