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周后。
京都，赤司分宅茶室。
“真田家的孩子你见过了。”赤司慎一郎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
“啪嗒。”食指和中指夹着棋子，赤司没什么表情地下子。
“够资格联姻的，她家也算一份，可惜你高中入学之后就转学走了，不然刚好可以在一起培养感情。”
“想让她转回来？”赤司语气很淡，“整个高三都请病假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毕业？”
“征十郎，”赤司慎一郎拿起棋子在手里把玩，“大局为重，再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当然。”
赤司慎一郎看了儿子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小征最近觉得怎么样？偶尔也出来透透气啊。”
“他挺好的。”赤司看着棋局，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不过这样也好，”赤司慎一郎微笑，“紫原家的孩子还是很黏小征呢，前两天是他抱着你回来吧，身体不舒服？”
“没事。”赤司微微眯起了眼。
抱着回来？
紫原敦那个蠢货，为什么不叫醒他？
“要注意啊征十郎，”赤司慎一郎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没有特指注意什么，“有什么不对的话，让医生来看看好了。”
赤司跟着站了起来。
“离你出发去美国还有一年，好好努力。可别输给其他人。”亲切地拍拍儿子的肩膀，赤司慎一郎微笑，“不管是其他人，还是你自己。”
“是吗，”赤司表情淡然，“似乎小征觉得这些没什么意思呢。”
“哦？那正好，”赤司慎一郎笑容不变，抬脚向门外走去，“反正赤司家的继承人，一个就够了。”
赤司沉默地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转身坐到棋局面前，慢慢地啜饮着已经冷掉的茶水。
天色渐渐暗下，茶室里没有亮灯，少年单薄的身影倚在窗边，看着庭院里摇曳的树叶神游太虚。
【发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不是你的风格呢。】
脑海里另一道意识响了起来。
【在想什么？】
“你。”赤司没有动，“我问了医生，他说你的精神状态被我影响了。”
【那是因为最近你消耗太厉害了。】
“嗯，我知道。”赤司微微皱眉。
但是以前不会这样的。
【敦有找我吗？】
没有发现对方的心不在焉，小征把话题转到自己关心的事情上。
不能见面的寒假，敦一定很寂寞吧。
“不知道。”
【嗯？】
“没联系。”沉浸在自己心思里的赤司随口应道。
【电话？邮件？短信？】
“都没有。”
【没有？！】
主人格的语气里的惊讶终于引起了赤司的注意。
说起来，紫原敦这么安静确实很不正常……
【吵架了。】
主人格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没有。”赤司用更加肯定的语气回答。
【你不是惹敦生气，就是惹他伤心了。】
“那又怎样？”赤司挑眉。
【不怎么样，我明天去找敦，你好好休息。】
“不，”赤司拒绝，“明天我约了医生。”
【你不是很讨厌心理医生吗？】
“你的状态很奇怪。”赤司想起下午父亲说的话，“还有，暂时别找紫原敦。”
【怎么了？】
“没时间，还有要去看医生。”
【不，暂时别去，最近的梦……有点奇怪。】
“怎么？恶梦？”赤司不动声色地问，搭在窗沿的手指却紧了紧。
【忘记了，也许吧。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那就更要去看医生了。”赤司站起来，“就这决定了，我还有事，再说吧——紫原敦的事也是。”
【好。】
感觉到主人格的意识已经退去，赤司拢拢衣襟挡住随窗而入的夜风。
忘了吧，别想起来，小征。
作者有话要说：
☆、冬眠
夜色里，积雪松树柔软的枝条上滑落坠地，声音沉闷而清晰。
庭院一片黑暗，走廊上布置的灯火不知道被谁熄灭了，只剩下尽头一盏发出柔弱的光线。
这是紫原宅最偏僻，最安静的角落。
脚步声自远而近，柔和的黄色灯光下，一身墨绿色和服的高大人影渐渐走近。
“敦，我们要出发了哦。”紫原司站在崭新的拉门前，没有打开门。
这一个月来，所以未经主人同意就开门的人，下场都是被狠狠砸回去。
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知道你醒着，”紫原司叹口气，“爸爸他们等着呢，你快点起来吧。”
“……不去。”暗哑的声音传出来，疲惫又困顿。
从赤司家回来之后，紫原敦整个春假都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不再和赤司同校的紫原敦，这个新年特别安静，众人都觉得很省心，年末事忙，除了准备春节各项事宜，各家族的宴会礼节往来也让人颇费心思，而今年不用听他喋喋不休地说着阿赤仔如何如何，也不用在忙翻天的宴会抽出人手安顿他或者送他出门，这个新年过得比往年轻松多了，是以也没有什么人关顾这个小小的角落。
等紫原家大哥发觉自己弟弟安静过了头的时候，房间里的人已经消沉到连沟通也难以进行了。
“敦我可以进来吗？”紫原司知道弟弟的反常和自己之前说的话有关，直接点说是和某个姓赤司名征十郎的人有莫大的关系。
但现在不是谈心的时候。
紫原家一年一度的家族聚会就在今晚，再不出发的话，就赶不上本家的宴会了。
“不可以。”紫原敦的声音闷闷的，“我在冬眠。”
“敦……”紫原司扶额，“你总不能永远不出来吧，可别闷出什么病来。”
“开学我就出来，”紫原敦回答，声音还是闷闷的，却带了一丝期待，“阿赤仔说新学期之后就可以找他了。”
“为什么不现在出来呢？”紫原司诱哄道，“聚会结束后哥哥可以带你去找他。”
“不用了……”房间里沉默了很久才传出了回答，“征十郎讨厌我。”
“敦你听我说——”
“我要睡觉了。”
“敦——”
“我要睡觉了。”
“敦……”
“我要睡觉了！”
“……”
紫原司瞪着依然紧闭的拉门，伸手搭上门把准备开门。
“大少爷，”站在走廊尽头等了好一会的管家出言提醒，“时间差不多了。“……”紫原司动作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我帮你打电话给他。”
说完转身离去。
稳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缩在被窝里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浓浓的黑眼圈在昏暗的房间里也依然醒目。
“不会来的……”
低低呢喃了一声，紫目重新阖上。
阿赤仔……
熟悉的黑暗袭来。
然后照例是形形色色的破碎的梦境，不知道什么人说着意义不明的话，一幕一幕不知道是电影还是生活的回忆，篮球撞击木地板的声音，帝光上下课的音乐铃声，间或夹杂着小孩子尖锐的哭声，狗吠声……
意识从梦境里渐渐抽离，紫原感觉到眼前明亮的光线和微弱的暖意。
天亮了。
趴在被窝里的人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