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在床上养了一星期,金主那一脚,裂了他一根胸骨,很幸运不是骨折,否则戳进肺去,可能当场就挂了。
秦然来看过小白三次,每次都会替自家老大表示歉意,小白总是笑着说没关系,然后便会反省,是不是自己的诚意表现得不够,要不秦然怎么左一遍右一遍道歉?
为了更好地表示自己真的不介意,小白起身了,虽然胸口还是疼,但是就连送餐来的那个人都因为自己不再躺着而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可见自己的反省很到位,而且起床不久,金主再次驾临。
“这次算你工伤,也不要兰玖贴了,我给你算钱,你想个数报给阿飞,回头我批了就给你,算你识相,你要再在床上赖下去,一分也别想!”
小白笑,刚想点头,又觉得不对,本来就不是为了赖钱才躺的,所以这个头点不得,于是微微抬了一下的头便顿住了,这个动作在尚老大看来,就变成了小白在仰头挑衅。
这次小白很醒事,赶紧低头示弱,听金主冷哼一声,知道自己过关了,忙抬头一笑,金主却一脸厌恶,小白在心里偷着乐,就知道这人恶心自己的笑脸,所以多笑笑,也许能提前回去呢!
小白更灿烂地笑着,果然金主掉头就走,恶心得门都不摔了,照这个趋势,会不会自己一走,这个房间就永久性关闭?幸亏自从进来就没出去过,否则怕会把自己走过的地方都封锁掉!可是真有这么恶心?那也是你们愿意买的好不好?
小白嘿嘿地笑,扶着墙到了门边,一步步挪出门去,阳光斜洒在院廊的栏台上,栏外是一片草地,顺着墙角三三两两地栽着燕尾兰,小白记得燕尾兰有一个别名叫吉祥草,以前在老家的院子里,父亲也栽了好几丛,蓝莹莹的花瓣在风中颤悠悠地抖……那么硬铮的叶子,却是那么孱弱的花……
小白又出神了,纤细的身子无力地靠在廊栏上,沐浴着阳光却发冷般轻颤,秦然看到这个影像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小白的背影,因为这有点沧桑,有点沉重,但也许这才是真相,小白的真相。
秦然悄悄退了回去,不忍惊醒真实的小白,很多时候,人只有在梦里,才能做真实的自己,但是真实的小白是无用的,只有那个虚假的,也是具有治愈功能的小白,才能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但他到底还是会累啊,所以偶尔的放松,还是可以给他的吧。
秦然在暗处掐算着时间,十五分钟后,秦然上去拍了小白一下,小白回头一笑,秦然在心里点头,很好,伪装的速度很快,前一秒还笼罩在身上的那种萧瑟感一下就撤得干干净净,并且立刻换上了温顺柔和的外衣,果然能带来治愈般的气场,如三月和风,冬日暖阳。
小白很高兴,因为秦然说要带他出去吃饭,重点不是出去干吗,而是出去,终于可以没有一点顾虑地出去了,也不知阿冉最近好不好,这一趟正好去看看。
小白盘算着一会儿怎么跟秦然开口,谁知回房换衣服时被要求穿西装,于是小白明白了,其实不该有幻想的,秦然怎么可能跟他做朋友?即使嘴上答应过,但只是嘴上,虽然约他的时候说的是请他吃饭,但是没说谁请。
出了芳源会馆,小白猜测秦然会把车开到某家西餐厅,谁知竟是去了旧城区的馆子街,这个地方,小白只来过一次,那时恩人兰玖把他领到这儿来饱餐了一顿,然后就把他带回了娱乐城,现在想起来,当年在这儿吃的那顿饭,几乎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断头饭了……
小白一面出神,一面跟着秦然进了一家饭馆,出乎意料的,里面很干净也很清静,大堂里只有一桌人,里面的各个包厢也只有一两间有人声,秦然却领他上了二楼,整个楼层静得令人发碜,秦然在尽头处的包间门口停下了,小白冲他笑笑,自己推门进去。
里面已经上好了菜,很精致的一桌,坐在桌边的人也很精致——尚老大的帅,艺术品般一丝不苟。
小白乖巧地坐下来,看得出,金主心不在焉,小白静静等着,总之金主不发话,自己就算饿成干尸也不能动一下,更不要随便发出声响,当然,肚子里唱起的空城计不算。
尚老大破功一般笑起来,“你以为相亲还是谈判?端庄贤淑还正襟危坐啊你!赶紧吃吧,我是吃过了的!”
那不早说!小白腹诽,脸上柔顺一笑,礼貌而快速地吃起来,可不能吃太慢,金主特意包下这地方,不是给你复古浪漫来的,吃人嘴软,人家喂饱你是为了把你捏扁搓圆,就图个随心所欲!
“吃好了?”寥寥三个字,尚老大说得抑扬顿挫,小白听得心惊胆寒,除了笑,点头,还是不敢随便出声。
尚老大坐到窗边的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在我面前,你少装畏缩,真正怕我的人不是你这样。”
小白知错般耸肩一笑,摸了摸几上的茶壶,温度正好,先给金主奉上一杯,然后替金主点上烟,这才慢动作般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见金主没有任何表示,这其实就是表示自己可以喝了,虽然这几天跟金主的相处少之又少,但还是摸清了一点,总之只要金主面无表情,就说明你此刻在他面前的言行,只好比猫挠痒痒、狗打喷嚏,你管你的痛痒,无关他的痛痒。
一直到小白解决了饭后茶,尚老大才睁开了假寐半天的眼睛,那里面却有着类似伤心的红丝,小白只瞟到一眼便不敢再看,有时见多不一定识广,而是找死。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吃饭?”
这是问句?
好吧,这是尚老大专利专用的质疑式陈述。
小白摇头作答,接下来根据金主不悦的表情,赶紧添加语言补充,“对不起,我不知道。”
尚老大眯眼,这个时候不应该理解为生气,而要解读为烦恼式疑惑,对策依然是那句千古真言,沉默是金,那是因为老大的烦恼你不能去探问,只能等他愿意说出来。
尚老大很满意小白的乖顺,嘉奖般轻踢了小白的小腿一下,“你是真的怕我还是象你说的那样敬畏?我又不是鬼,可是哪有鬼?有的话,我每年都来这儿一趟,怎么一次也不见?你知道这儿死过多少人吗?”
小白摇头,心里已经嚎啕大哭,上天作证上帝保佑,我最怕鬼了,求你别说了好吗?
然而小白只能笑,尚老大一反常态没有反感小白此时的笑容,甚至激赏般微微点了点头,继续他的老街鬼怪谈。
“我爷爷就是在这个地方被人杀掉的,之前叫了我来吃饭,我迟到了五分钟,只是五分钟,他就被人砍得脑浆肠肚一地都是……”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小白浑身发抖,低头掩了脸,尚老大沉沉叹气,拍拍小白的肩,“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我早就不难过了,你也不用跟我面前装孙子嚎丧,没钱拿的事你就别白费劲了!”
小白摇头,心里哀嚎着翻白眼,神人老大,你是用哪只天眼看出我是难过而不是害怕?
尚老大继续自话自说,“今天是我爷爷的忌日,我还记得当年我一进这个包间,看到爷爷碎得一地都是,你知道我有多疯狂地去一一拼凑?这一只是左手,那一块是右腿,这一片是……”
“啊!啊!啊!”小白连声惊叫着扑到尚老大身上,救命草一般手脚并用,紧勒着黑社会的脖子,紧缠着黑社会的腰,海老人一般巴上了就不放。
尚老大遭遇莫名突袭,猝不及防,身上就不说了,耳边一直是小白震耳欲聋的尖叫,只好拿拳头在小白的背心上猛捶了几下都无用,于是灵机一动,掰住这家伙的脑袋,嘴对嘴封住,这下,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扑通!扑通!一声快过一声,响在耳边,甚至响在脑门,却一下重过一下地打在心上,那不是心跳,而是由唇舌摩擦起来的火焰,是最原始的欲望交织而成的激情,尚老大失控了。
小白反抗强*暴般挣扎着,嘴里高呼秦然哥,又哀声跟金主求饶,贞妇般吃着耳光也不松开护着裤带的手,尚老大箭在弦上,枪已出鞘,脸上却挨了一下,这显然是小白挣扎中打上来的,对尚老大而言则是见鬼的鬼事!
秦然是听到小白一声不正常的惨叫才冲进门来,先目检自家老大的情况,没有异常,然后便去查看地上的小白,衣衫撕烂了,正常;左脸红肿,正常;嘴角破裂,正常;捂着肚子……嗯……大概正常。
尚老大明显是邪火烧身,出门前又往小白身上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