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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亚斯……”伊曼森拉长了腔调,放软了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请注意仪态举止,你是个侯爵。”黑发青年阖着眼睛,头也不抬。
“嗨嗨,我的老友,别这样苛刻,这儿只有你和我两个而已,让我休息会儿还不成吗?”高大的男人耸耸肩,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神态十足地放松惬意。
萨尔狄亚沉默以对,然而下一刻,他周身气势突然一凝,伊曼森警觉地回头,却见好友飘忽的身形早已远去。
“喂,你上哪儿啊?”侯爵大人吼了一嗓子,却也是不落人后,脚跟重重一踏,如电疾闪飞快地射了出去。
“出事了。”萨尔狄亚冷冷丢过来一句话,很快地跟着风声一起飘散。
凌乱的正厅里茶几早已翻倒在地上,四周滚落玻璃杯的碎片,半个瓷制烟灰缸挂在椅背上摇摇欲坠,地毯绉成一团,几把折了腿的椅子歪七扭八地撞在墙角,壁炉微弱地吐着火星子,已经冷去的灰烬散了一大把在地上,窗户大开,老旧的帘布被风吹得啪啪作响。
瘦弱的女人无力地蜷在墙角呜咽啜泣,她的手臂和腿都被划伤,脸上的瘀青还没消退,黑发的孩子用双臂护住头部忍受醉得一塌糊涂的父亲的乱棍殴打,血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他咬紧牙关,吞掉几乎要冲出喉头的惨号。
“他妈的小杂种,老子让你再施那些恶魔的戏法!”表情狰狞的男人大声怒吼着,“你们都下地狱去吧!”他似是气极,扔下手里被打折的棍棒,拿起一边的空酒瓶就朝着孩子用力砸下去───
“不!!”原本蜷缩在墙角的女人挣扎着跳了起来,却又因为腿部深可见骨的划伤而摔了一跤,她凄厉地尖叫,为了奄奄一息倒卧在血泊里的骨肉。
“哈哈──你们这些怪物──!!”男人扭曲的脸孔在见到喷溅而出的血液时闪过了惊惶和畏惧,他倒退了好几步,最后却还是扬起手里剩下半边的酒瓶疯狂地大笑。
“──卑贱的人类。”
蓬头垢面的男人被击中脆弱的腹部,他哀号着松开手中的凶器,酒瓶子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看清眼前突然多出两个陌生人,男人瞳孔猛地收缩,挥舞着手臂大叫着冲了上去,“滚出我家!怪物的同夥,滚出去!”
年长的血族没有理会歇斯底里的男人,连眼色都不需要,伊曼森完美地接手了善后工作。
他一闪身蹲到男孩身边小心地将孩子半抱起来,酒瓶里的玻璃渣子嵌进小斯内普的脑袋上,血液不要钱似的往外奔流。
年长的血族几乎是下意识露出自己尖长锋利的犬齿──他直觉反应想要吸吮温热的血液并且将这个孩子进行初拥──最后他舔舔嘴角,收回尖锐的牙齿。
新鲜甘美的气味不停散发着诱惑,历经岁月淬鍊的强大理智让萨尔狄亚不受干扰,他轻柔地揽过孩子,在他耳边轻轻吟诵古老的血族祕法,抑扬顿挫分明的沉稳声调甚是动听,萨尔狄亚眼疾手快地抽出碎片渣,口里的咒文不停,慢慢的,血止住了,然而孩子的脸色依旧非常惨白。
“喔,可怜的小朋友,说真的,我刚才还以为你真的要咬下去了。”伊曼森双手拢在眉前做远眺状,直到看不见那无礼的施暴者的身影后才慢悠悠地踱到老友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老友怀里这个约莫六七来岁的孩子,“你怎么停手了?”
这个问题令青年感到纳闷,他问自己,是啊,为什么停手了?
“没心情,不想随便咬人。”他这样回答伊曼森,然而这个理由苍白的连自己也无法说服。高大的男人笑了一声,没有再问。
──为什么停手了?
“我需要斗篷。”萨尔狄亚把孩子抱起来,他甚至小心调整了手臂的位置,让一边待着的伊曼森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要张扬你的愚蠢,伊曼森。”年长的血族环视一圈──扫过了那个被伊曼森弄昏了的女人,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的生物──没有发现目标物,最后决定上楼。
高大的男人无聊地在狭窄地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在另一个玛士萨拉无声地注视下讪讪地停了脚步,无事可做的他最后观察起萨尔狄亚,看着素来不愿与人接触的老友认真地用斗篷把孩子裹了个严严实实,最后还像是不放心似的又补了好几道医疗祕法上去。
看着冷漠寡言的老友注视着孩子的神情竟有些许软化,伊曼森几乎忍不住要笑场。
──嗨,还说什么优秀的玩具?有谁会对用来打发时间的玩具这么上心的?
“呼吸急促、手掌冒汗,如果有心,那么心脏会跳的很快──伊曼森,”萨尔狄亚沉冷的声音在小房间里响起,“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他说,“我现在应该担忧的,不是吗?但是我没有感觉。”
侯爵大人灰色的眼珠转了转,他隐蔽地勾起狡猾地微笑。
──瞧瞧,这厮都着急了。
──原来养个Chlide比在实验室里泡个几百年有用百倍,哦,恭喜你我的朋友,或许不需要清除诅咒就可以找回情感了?
他退了一步,表情显得有些无辜,“狄亚斯,我想,我还是不能体会这种心慌,你知道的,我连半个Childe都没有。”
黑发青年直直盯着高大的男人,他强调似地说道,“他只不过是个玩具,是的,只不过是个玩具……”他最后在伊曼森玩味地笑容前移开了视线,沉默得有些倔强。
“狄亚斯,我的老友,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伊曼森挑挑唇角,走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
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最后,萨尔狄亚打破了僵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透着淡淡的茫然,“是的,伊曼森,或许你是对的……?”年长的血族掖了掖孩子身上有些滑落的斗蓬,“或许你是对的……他已经不是玩具了?是──我的Childe?”
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最后像是被惊吓一样退了一步。
“好啦好啦,狄亚斯,让你的小朋友好好休息吧,我们得回我的庄园里准备一些溜狗的材料了。”高大的男人把西装口袋上的手套抽出来仔细地戴好,像是变魔术似的摸出一根拐杖和礼帽,现在他真正看起来像是个道地的英国绅士了。
“伊曼森,我不需要你一再提醒我你的耐性已经被送回黑夜的怀抱里了。”
黑发青年解下额饰,取出中央的那颗红宝石,又拔了几根头发将红宝石串成一个简易的项鍊,把自己的魔力输进其中,又加固了几个小型咒阵,才轻轻地为孩子戴上这串项鍊。
──或许黑曜石会比较适合他?
萨尔狄亚把发丝在孩子的颈后打了个死结,有些茫然地想着。
“真是下的去手。你那块宝石我垂涎很久了,怎么就不考虑卖给我呢?”伊曼森心情愉悦地调侃老友,这种认真劲儿他已经几百年没见过了。“不过我说,你要不要再加个留影什么的给小朋友?要是你一声不吭就跑了,你的小朋友可能又会闹别扭啦──我记得他好像还没与你和好?”
“不错。”萨尔狄亚甩去无聊的想法,肯定地点点头,又忙碌起来。
──嗨,真是疼爱小朋友,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家夥这么有保父潜质呢?
高大的男人倚在墙上索然无味地想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走。”直到老友低垂眉眼站在身边冷冷地发话时,侯爵大人才从自己没营养地思绪里惊醒过来,他看了看老友身上长袍被血水沾染的点点殷红,好心地建议,“回庄园就有衣服换了,保证和你这套一样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