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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叹了一声,皱眉轻抿了一口酒:“你有没有想过,你放不下赵怀宁,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他。”
这块烤鱼里头好像有硬刺,我仰头灌了一口酒,想将它咽下去。
“那时候你总说自己只是毫无指望地想对他好,即便没有结果也无所谓。可等一个人那么多年,又怎会甘心放弃曾经那么努力的自己。可惜,他于你而言,却只是年少时候的一段尴尬回忆,就如同卡在喉咙口的鱼刺,进退两难。”
我又试图咽了一次,一阵疼。这鱼骨头要是长得显眼点,就不会这么容易发生卡喉咙的事了。
我皱皱眉,听得他继续道:“你在乎且舍不得丢弃的,并不是赵怀宁这个人,你只是舍不得以前的自己,舍不得自己付出的那些努力。”他将旁边的一罐子醋推过来:“你不甘心而已。”
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你们便迫不及待纷纷跳出来提醒我曾记的自己多么愚蠢,如今的我又如何执迷不悟。回忆没有错,我亦没有整日将其挂在嘴边缅怀悼念。你要我忘掉,不可能。你不想听,我可以绝口不提。谁会忍心将年少时候的自己丢掉呢?那些小小心思与情愫,于我而言,也只有那时候自己才会有。
我给自己灌了一口醋,又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将鱼刺咽了下去。
我“啊”了几声,低头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好不容易破费一次,出来就说这些未免太铺张了。”
我又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无谓道:“朋友一场,分别之前还要瞒着对方委实有点没意思。我被国子监赶出去,是觉得丢脸,故而没有想好怎么开口。而你是高升,迟迟不开口是怕我们心里不舒服?孙正林和我虽然气度都大不到哪儿去,可也犯不着为这件事嫉妒你。”我停了停:“既然都要离开国子监了,那就各走各的罢。你年轻博学,会前途无量。我呢,去女学瞧瞧那地方适不适合我待。我要说的话就到这里,反正都在西京,以后总还会再见,大家还是朋友。”
羊肉似乎吃多了,胃里更难受。我忍了忍,将泛上来的酸水硬是咽了下去。真是……太恶心了。
成徽抿着唇不说话。我便当饭局到此结束,刚站起来,却听得他道:“连永,你不觉得难过么?”
“有什么好难过的,哦对了,我三姨娘前两天被花架子砸了,我挺难过的。”我压了压唇角,“我爹估摸着以后再不准在府里搭花架子了,我是为这个难过。也不知道……”
“连永。”音量有所提高,恩,此人心情不好。
别喊我名字成么?公共场合孤男寡女更容易被人误会。再者说了你坐轮椅,别人还以为我抛弃你欺负你呢。我瞥了一眼椅子旁搁着的伞,吸了口气笑道:“我妹家离这儿不远,我就先走了,你回去的时候悠着点。”
反正他行动不便,我就算走出去,他也追不上来。
就听得后面的人喊了几声,我满耳朵便只剩下雨声了。这场夜雨比我想象中要大一些,赵府院子里的芙蓉花估计要全被打皱了。巷子里没有人,廊檐下有雨飘进来,我打了个寒颤。
我抱肩走在天棚底下,地上的积水很快便浸湿了鞋子。左肩膀也被飘进来的雨淋得湿透,借着昏昧的灯光,我瞥了一眼左肩,吸了吸鼻子继续往前走。
虽然很快便没了天棚的遮蔽,但却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湿冷,即便淋着雨,也并不觉得特别冷。我很早前便想过,有那么一天,不论是孙正林还是成徽,都会成为偶尔寒暄的旧友。要维持人与人之间一成不变的关系委实艰难,不如顺其自然。
成徽说的并没有错,我的确是太在乎自己的努力了。觉得回报不对等,还是会有不甘心。也有这样的一瞬,我突然想不起来赵怀宁的模样。
留着等年老的时候再回忆罢,路还这样长。
我的左肩一直在发抖,心尖儿一直揪着一样,都快喘不过气了。深夜里的瓢泼大雨,打在身上让人浑身都疼。我走着走着便觉得自己走不动了,想着不知方向的未来,心底里的迷茫与慌张又涌了出来。逃避对解决问题来说毫无建树,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回赵府。若是陶里要一直住下去,我就要学着每天坦然面对她和赵彰。
我靠在墙角发抖,从未觉得连翘家离这里如此远。不知过了多久,这漫天的雨似乎一点消停的意思都没有。我在墙角坐下来,等着雨停。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手脚都冷得有些麻木。
我抱膝蜷着,在这满世界的雨声里,觉得心都被雨点打得皱起来了。
一双军靴踩着雨水快步走过来,我盯着那双靴子看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我家少年肃着脸撑伞站着,动也不动。他看着我,抿紧了唇。
我往后又缩了一些。他俯身将我从地上拖起来,扯着我湿淋淋的衣服冷冰冰道:“你的确是活该。”
我冷得说不了话,胡乱伸手抹了抹脸,觉得自己完完全全是一只纸老虎。平日里英明的光辉形象就此毁灭,少年以后肯定要越发肆无忌惮了。
他的叹息声在这雨声中却分外清晰,我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拉入了怀中。
“虽然活该,但以后别做这种蠢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JJ不要抽!!千万不要抽!!!!!!JJ你不抽我就爱你一万遍!!
【一四】腹背受敌 。。。
少年的胸膛很温暖,我却浑身发抖。突如其来的暖意反而让人起鸡皮疙瘩,我艰难地将手收回至胸前,试图哈上几口气,让它暖和些。
赵偱放开我,将我的手包进掌心里捂了一会儿,然后又松开,伸手揽过我的左肩,撑着伞的那只手往左移了移:“回家。”
我很应景地打了个喷嚏,伸手摸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委实太狼狈了。赵偱瞥了我一眼,冷冷清清道:“等过了生辰都廿一了,这么大的人雨天在外面乱跑合适吗?”
我下一个喷嚏硬生生地就被忍回去了。真可怕,语气比以前最严厉的景博士还要凶恶。
我横着脖子,很是争气地反驳回去:“自作孽地空着肚子喝醉了还胃疼说胡话,夫君觉得合适吗?”
他微妙地抿了抿唇,忽然停住步子看了我一眼。眼角下压,很明显的不满表情。既然这样,那我就只好掩耳盗铃了。于是我果断偏开头,看着另一边,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府里,雨下得更大,走廊里全是积水,空气里透着清湿的冷意,让人浑身哆嗦。廊檐下的灯笼都是暗着的,赵偱一声不响地将我送回卧房又出去了。我便翻了件旧衣服胡乱裹在身上,打了个寒颤之后想着赵偱怎么会没事去国子监那一片瞎转悠。
发了会儿呆,刚觉得湿衣服被我捂热了,便有人敲门送热水进来。我扒着门框探出头去瞄了瞄,空荡荡的走廊里除了不断刮进来的雨,连个人影都没有,书房也是黑的,没有点灯。
待小厮出去,我便窝到浴桶里迅速洗完澡,爬出来换身衣服,便钻进被子里擦头发。烛台上的火苗一跳一跳的,仿佛随时都会灭掉。也不晓得我家少年去哪儿了,按着他的性子理应要好好说教一番才肯罢休,今日倒出奇地寡言了。
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跟着成徽出门时在门口瞥见了李子,难不成是李子告诉我家少年的?又或者少年听说我晚上不回来,所以特意去国子监等我?对此种自作多情的想法嘲笑一番之后,我果断包好头发躺下来睡觉。
周遭安安静静。我侧过身,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床里侧,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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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有些头痛,嗓子也疼得厉害。我干咳了两声,听着外头的雨声,瞧了一眼窗子。黑黢黢的,天还没亮。左右没事做,我也怕出去了之后撞上个谁,便想着睡一天算了。抱着这样想法的我重新躺回去,还没睡着,便听得开门的声音。
我决定装死,紧闭着眼一动不动。本以为赵偱会喊我起床,哪料到他径自在我身侧躺了下来。鄙人一时反应无能,差点露陷。僵持了一会儿,我装作无意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滚进了床里侧。
我摸不清现下到底什么时辰,要是半夜就搞笑了。罢了,我继续睡,管他呢。
而后睡得迷迷糊糊,我无意中翻个身,觉得旁边很暖和,便鬼使神差地伸了手。然,悬崖勒马为时不晚,我猛地缩回手又滚回里侧了。赵偱拍了拍我的肩,淡声道:“起来,去吃些东西再回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