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忘忧应了声跨上马,抿著唇不说话。
太子的个性和景胤天大不相同,行事向来强硬绝狠,从不会给敌人留下一点余地。忘忧见过他的次数,远比见景胤天来得多,更是担心会不会被他认得出来。
随便换了件衣服,把脸蒙上,他便让士兵搀扶到主帅营里去,一路上对於他的出现,不少人都是惊奇的表情。
黑色的地毯,银色的皿器,正前方挂著白虎图案军旗,景瑜气宇轩昂地坐在正中央,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比起景胤景胤天少了些阴柔,多了份霸气和强势。
主帅营中还有其他几位将领,见到忘忧出现,都是瞪大了眼睛。
“忘忧见过太子殿下。”他的身份是冰国的军师,所以并不需要下跪,只是鞠腰行礼。
景瑜直直地盯著他看,从头到脚的打量著,不放过一个细节,许久後才说:“大人能平安回到军营,实在让本太子大感庆幸和意外,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麽事?”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让忘忧把失踪时的事都交代清楚。
“回王爷,忘忧原本设计和沙王同归於尽,却不料被他有所察觉逃过一劫,自己却不慎坠下山崖受伤,直到伤势已无大碍才能回来。”忘忧说。
景瑜听完仍直直的看著他,过了一会就说:“本太子有事要单独和忘忧大人磋商,你们先出去吧。”
见到将领们带著困惑陆陆续续出去,忘忧知道有些事已经瞒不下去,於是跪到地上扯下了面纱。
“我不是有心欺瞒,请太子殿下恕罪。”忘忧道。
如今这个人终於跪在他脚下,景瑜眯起眼睛,受用地俯视著忘忧。
见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景瑜却也不惊讶,仿佛早有预料的淡问:“你是谁?”
“呃?”忘忧不解地看著他。
“我问你的名字叫什麽!”景瑜加重了语气。
“我。。。叫忘忧。”他讷讷地答。
景瑜冷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既然如此,你现在立刻离开军营,念在拓拔月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以後别再让本太子再看见你!”
“不!”忘忧跪在地上大喊:“殿下!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能就这样离开!”
“闭嘴!”景瑜转过头狠狠地瞪著他,那凶恶的模样是忘忧从来没见过的:“别忘了你当初为了那沙贼,是怎样伤你父王和拓拔月的心,若不是因为你之前守城有功,本太子早已将你这叛徒凌迟处死。”
“我…我……”景瑜说得字字在理,忘忧只能坚持道:“殿下要杀要刮都可以,没亲手杀了莫一宁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
景瑜有点诧异地看著他问:“你之前为了那人,连同心蛊都用了,如今却又口口声声的说要置他於死地,怎知道你是不是他派来的奸细,如何能信你?”
忘忧坚决地看著他:“殿下若是不信,请随意处置我便是了。”
主帅营陷入一片沈默中,气氛有点压抑。
“来人,送王忧大人回去养伤,没本太子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擅打扰。”景瑜喊道。
忘忧刚松了口气时,又听见他说:“如今战事在既,就先留下你的命,但丑话说在前头,一旦被本太子察觉你有叛逆之心,绝不会手下留情。”
“还有,这次父王已经下了令,要让整个沙国给王叔陪葬!”景瑜又说。
他说这话时眉心渗出一点恨意,决然的语气让人无法抗拒。
景瑜和景胤天,虽然辈分是叔侄,但两人年龄其实相近,景瑜虽贵为太子,但其实并不受景煞天的宠爱。反倒是景胤天,会不时来宫里看他,并常常朝中护著他,所以他们的关系自然亲近得多。
而如今景胤天殉国身亡,最悲愤的人,莫过於炎国的太子景瑜。
第十七章
日落斜阳一点红,雁往南飞城渐远,烽烟卷起家国恨,铁蹄踏破三月春。
景瑜站在城楼上,看著那白色鸟儿,排成一字渐渐远去。他幽幽叹了口气,任狂风舞乱青丝,多少哀愁尽在不言中。
王叔的颜面还历历在目,他的邪,他的魅,他的不羁与执著。其实景瑜怎麽会不知道,若不是他心甘情愿,这世上有何人能夺走他的性命。
可是知道,并不等於不恨。
忘忧原本被软禁著,直到今日景瑜才又下令恢复了他的自由,不过却剥夺了所有的权利,成了一个连主帅营都无法进入的闲散之人。他和莫一宁有约在先,如今哪里还闲得住,终於等到景瑜出了军营,便立刻前来找他。
可是当看到城墙上那道孤单又落寞的背影後,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来干什麽?”景瑜连头也不回的问。
他踌躇了阵,索性跪下去:“忘忧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望能得到主帅的原谅,只求能让忘忧赎罪,哪怕是为我军冲锋陷阵也在所不惜。”
“本太子凭什麽要信你?”景瑜冷冷地看著他。
“凭我是一个炎国人。”忘忧顿了顿,掷地有声地道:“若主帅不信我,便杀了我,忘忧绝无怨言!”
景瑜转过身去,看著他坚定不移的模样,不由想起了当年那个任性妄为的九王子,顿时在心里一阵感叹。一个人即使再怎麽变,本性该是无法抹杀的,例如当年景虹的不顾一切,例如今日的忘忧的玉石俱焚。
“起来吧,既然你决意不肯离开,本王再信你一次,但若他日发现你有叛逆之心,本太子将亲自手刃你这个无义之人!”景瑜一字一句地说。
“忘忧谢过主帅。”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景瑜上前扶起他,忽然地一笑,修长的食指勾起了忘忧的下颚,望进他眼里说:“刚才吓到你了麽?本太子身为主帅统领三军,有时候难免要严肃一点。”
忘忧为他突然的转变楞住,大大眼睛眨了眨。
麽指在他尖菱的下颚摩擦了下,景瑜逼进一步又说:“希望在没人的时候,你我之间还是能以兄弟的身份相处,这样好不好?”
用力地撇过头,忘忧倒退了一步,冷然地看著他:“主帅,属下乃是卑贱之人,且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还望主帅见谅。”
说完,他便掉头而去。看著他的背影,景瑜微微勾起了眼角,一抹冷光乍现。
曾经血脉相连的亲人,如今只行将帅之礼,金川关的斜阳,映著多少人世无常。风起,花落,雁无踪,犹记当年心似锦,不问来日两茫茫。
金川关内兵营,将士昂首而立,长矛顶天,人影重重。忘忧一身戎装半跪在前,腰上别著长剑,银色的护肩泛著寒光,头盔下那双眼睛冷冽而坚决。两旁则是跪著其他将军,都严肃地看著前方,今日在场的都是将领,上千人聚集却无一丝杂音,只听到微微的风声吹过耳边。
“大战在即,本太子奉炎国大王之命,不惜一切代价镇守金川关。”景瑜身穿盔甲,将手里的写著炎字的旗高高举起:“皇天在上,景瑜今日在此立下誓言,有我在的一天,绝不容许沙贼再前进一步,捍卫国土方寸不让,与金川共同存亡!”
“我等愿意追随主帅,以吾之躯,誓死守住金川关!”跪在前列的将军异口同声地道。
“捍卫国土,方寸不让!”其余站著的将领立刻高喊。
景瑜将手中的军旗插在身侧,从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