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桐花也作尘。”
后来举子高中状元,小地方名声大噪,从此改了名字唤“桐花巷”。
说是巷子,实际上足有十来丈宽,往西走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国子监,周边又有书局,古董铺子,都是以雅致的买卖为主。难得的好地方,常人便是花了钱去寻也未必能有。尚书大人乐得用犯官家的宅子换林致远的人情。
再看榜眼郑晏的新居,同样是三进三出,比照林家的稍微多了两三间房,可是却偏偏弄在了平安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小买卖人,每日天不亮就有挑担子的人吆喝,难为工部怎么找出了这么个地方。
但郑晏二话不说,收到了工部的通知,下午的时候便领着几个小厮从扬州会馆最大的院子搬了出去,匆忙找人收拾一番,当晚就住进了平安里。
姚探花的宅子最大,五进五出,还带个小花园,拴马桩,下马凳是一应俱全,比状元、榜眼的赏赐都气派。
尚书大人可不是大发善心,以德报怨,原来这里紧挨着御林军的练兵场,百余步便可至。一有训练的时候便是尘土飞扬,叮叮当当的刀剑声不绝于耳,早上甚至还有送水的水车吱吱扭扭的打从门前经过。
当初一位在御林军任职的武将花了一点小钱置办了这地方,可惜没多久就因为战场失利,被皇帝抄没了家产。
像这样的处所应该分给武官来,可尚书大人一挥笔,主人就变成了姚承允。
林致远和黛玉决定在回苏州之前先去看看桐花巷,林致远只带小厮,而黛玉打算带着身边几个大丫头都去凑凑热闹,这样出门的机会不多,大家当然是兴致勃勃。香卉知道此行有自己和沛岚,忙回了自己的屋子。沛岚正做活,手里的花绷上一朵蝴蝶正展翅欲飞,见了香卉,笑骂道:“疯疯癫癫的干嘛去了?”
香卉双手一撑,人就坐到了沛岚的床上,“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姑娘要带咱们出去逛逛呢。”
沛岚手未停,正为蝴蝶绣眼睛,头不抬的问道:“瞧把你乐的,去什么地方?”
香卉夸张的“唉”了一声:“还以为你根本不在意这种事呢,灵珊她们三等的小丫头想的不得了,可是谁叫姑娘只带前二等呢。”
“那我还是在家吧,反正手里的东西也没弄完,你们都去,小丫头子们该翻天了。”
香卉嘟嘴说道:“去吧去吧,你若是不在,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再说了,这回去的可是大爷新得的宅子,皇上赏赐的,在桐花巷呢。对了,沛岚,你是京城人,知道这桐花巷在什么地方吗?”
沛岚猛听香卉说“桐花巷”三个字,手上的银针“噗的”扎进了指头上,血珠子往外冒。
香卉吓了一跳,忙从衣襟上撤下丝绢递给沛岚:“好好的,怎么就走神了?”她拿起花绷子,“这是给姑娘绣的夏季帕子吧?沾上血点,这可怎么是好?都怪我。”
蝴蝶旁边洁白的丝绸上滴了两点血迹,红的扎眼。
“不碍事,我在上面绣两朵花就是了,这块我留下自用,再为姑娘重做吧。”沛岚恹恹的扔下了这句话,翻身歪在床上。
香卉推了推沛岚,“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一提桐花巷你就不对劲儿。”
“没有,就是累了。”沛岚明显不愿意多提此事。香卉说道:“少糊弄我,和你一个屋子住着,有什么心里话我不与你讲的,现在倒好,反将我当个外人。”
沛岚沉思良久,终于转过头正对香卉,缓缓说道……
第188章 桐花小巷桐花书院
沛岚的声音又柔又慢,好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充满了回忆的味道:“我娘是小妾,从我记事的时候,娘还很受宠爱,她一辈子最大的依靠就是我,心心念念着夫人能给我寻个好人家,将来她吃斋念佛一辈子也就算是了了心事。我娘偷偷的与我说过,我爹在我出生的时候给她一份房契,说是将来作为我的陪嫁之物。那一年我十二,主母发了善心,准我们母女去上香还愿,我娘就带着我去了那院子,就在……就在桐花巷。好精致的院子,我喜欢的不得了,当时心里就想,将来自己有了家,便将娘接出来安置在桐花巷,我们母女再也不分开,我孝敬她一辈子。”
沛岚泛着哭音说道:“后来,后来母亲病故,爹爹没了,家也破败了,我被卖为奴婢,当年的小小的心愿都已经化为了灰烬。家人不是沦落到何处,只我一人在这里苟活着。”
香卉吓得忙捂住了沛岚的口,面色铁青的说道:“呸呸呸,什么苟活,叫人听见了怎么说你,难道姑娘亏着你了还是短着你了?”
沛岚忍不住伏在香卉的肩头哇哇大哭,声音凄厉。
“别哭了,”香卉排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不如求一求姑娘,帮你找回家人 ?'…'”沛岚忙擦干眼泪,满是惊恐的说道:“不,这事儿我只和你说了,千万不要传到姑娘和大爷那里,要不然我是活不下去的。”
香卉听沛岚的话里有深意,但是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就在这时,窗户外面忽然传来灵珊的笑声:“香珊姐姐,你站在那儿干嘛呢?怎么不进去?”
沛岚少有的惊色,一手紧紧的抓住香卉,一手死死的按住床上的褥子。
香卉示意她稍安勿躁,起身到了门口,一开门,只见灵珊一个人站在那儿,忙问:“香珊呢?”
“香珊姐姐刚走,还把这个交给了我,什么也没说。”灵珊将一碟热糕交给香卉。
沛岚问正进屋的香卉:“你说……香珊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会不会与姑娘说去?”
香卉捻起一块热糕,指给沛岚看:“瞧这热度,八成是刚出锅,香珊要是在窗根儿站的久了,那糕早就凉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今晚我和香珊值夜,她要是和姑娘说了什么,我应该会有所察觉。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要不是我拉着你说话,也出不了这档子事。”
沛岚端着糕发呆,已经听不进香卉的话了。
这一晚上,黛玉睡得早,而香卉担心与自己并头而睡的香珊会将沛岚的事儿,一直有些提心吊胆,加上炉子烧得又旺,她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香珊一声不吭,任凭香卉在那里折腾。
第二日一早,黛玉在众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她一抬头就见香卉的黑眼圈,笑问:“怎么?昨夜没睡好?”
香卉拿梳子的手一顿,不由得瞄着香珊,“没有,姑娘,就是有点热,睡不着。”
三月多的北方点着火炉子尚且叫冷,更何况难忍这寒气的南方女子呢,香卉的这借口着实不靠谱。黛玉从圆镜中看到两个丫头的神色,会心一笑,也不点破。
林家兄妹加上小厮、丫鬟,一行人能有二十来个,进了桐花巷的小宅子顿时显得拥挤异常。黛玉细数了数,前后院种了能有二十来株桐花树,有的尚小,有的已经是枝叶繁茂,亭亭如盖。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这里有书斋,有内室,甚至还有几间的客房。房间格局很好,木头看着也结识,窗户纸明显是新湖上的,看来工部是没少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