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小心。每人神色或是谨慎或是欢喜,但不难看出,都是眉目三分含羞。
徐子昭想想,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皱皱眉头,低声说:“姻缘是早就定好了的,这样又有什么意思?若是出了什么事,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你呀你!”
东庭用一种“果然是榆木脑袋不开窍”的眼神看过去,暗暗掐了下徐子昭的手腕,长叹:“我的月老大人啊,我说你就把这权当无聊解乏的把戏可好?何必那样认真?——来来,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未等徐子昭出声,东庭便把他往前头一推,笑道:“你先来!”
徐子昭无法,挽起衣袖,眉间微皱向着那堆红线下手。
早就有眼尖的姑娘家远远见了这龙章凤姿的二人,心中只偷偷欢喜,拿眼角暗自窥视他俩的动作,如今又见其中一人真的来到跟前心里便乐开了花,只等着这个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挑了线,就去和他对姻缘呢!
看见徐子昭弯□,东庭随手抛给小贩几个铜钱,也跟着在杂乱无章纠缠不清的线头里挑挑捡捡好大一会儿。
不经意一抬头,只见周围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多,男子却默默走开不少,东庭摇头笑笑,又继续埋头找线。
徐子昭本就觉得这种事实在无趣,随随便便捡了根,就算定下来。
执着线头慢慢起身,拉扯了一下,没扯动,一抬眼就见东庭跟着站起来了。
徐子昭一动不动站在原处望着东庭,后者则得意的扬扬眉毛,手上一圈一圈收紧了细细的红线。最后,只见红线越来越短,各个望眼欲穿的女孩子眼睁睁看着两人本就不远的手越靠越近——
哗啦啦!
不知这一夜碎了多少姑娘家的琉璃心。
“简卿,”东庭笑得很开心,“我们是一对儿啊!”
明知他使了手段,也不点破,徐子昭淡淡一笑,指尖顺势一松,转身悠然离去。
东庭疾步跟上,一把捉住他的腕子,两三下把红线绕了几圈在上头打了个结,跟着又把另一头拴在自己手腕上,说:“今天晚上你可不准摘!”
“怎么把这个带出来了?”难道不用还回去?
“我花钱挑的,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东庭答得理直气壮。
徐子昭无语的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那天东庭很开心,带着徐子昭东街西市到处逛。
东庭玩的不亦乐乎,徐子昭倒没什么,只是盯着两个人手腕间的红线看,嘴角忽然扬起弧度,眼睛里露出很柔和的光。
到了很晚的时候,街市慢慢散了,街上的人也稀疏了。两个人站在无人的街口,东庭提了一堆小玩意还想着要帮徐子昭拿手里的红灯笼。
“算了吧,”徐子昭拦住他,“还是我来吧。”
“你知道咱们要到哪儿去吗?”东庭一把把灯笼抢过来,问。
徐子昭极为不解的看他:“难道不回天庭么?”
“回去做什么?”东庭哼一声,言语间透出些不满,“好不容易把你拐带下来,我可舍不得叫你这么快就钻回月老府!”
言毕,腾开一只手,他手上拈了个印携了徐子昭便御风而去。
静谧的长安城西面,静立着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
“简卿,”盘腿坐在枫木走廊上,东庭嘴里吃着枣泥糕,笑眯眯看着徐子昭,“咱们这几天就在这儿住着,先不着急回去成不?”
徐子昭眉心轻皱:“这怎么成?上回连好的姻缘还未记录在册,鸳鸯谱也需每日查看,怎么能……”
“简卿,”东庭苦恼的叹了口气,歪头看他,问,“你呀,天天忙日日累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徐子昭微愣,一时竟找不着争辩的根据——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了为什么,只知道他多年以来早是做惯了这些,而若是一日不做后果是否要紧他还真的不知道。
“怎么样,就和我在这儿住几天好不好?剩下的事就让浮舟做了,他跟你这么久,也不至于弄出什么岔子,对不……”
东庭望着他的眼神很专注,一只手臂环上他的肩头,说话时劝诱的口气温柔得简直可以将人溺死在里面。
——鬼使神差。
大概是那天月色太美,或是那天太累,又或许是被东庭嘴巴里甜腻的香气迷了心窍,事实上,直到很久以后,徐子昭也没弄清楚自己那天怎么就点了头。
其实,在人间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无非也就是东边走走西边晃晃,再要么就是陪着东庭到宫里骚扰萧子弥。
“……啊,下头果然还是很热啊。”
微澜室内院,萧子弥无精打采地趴在藤编春凳上,懒洋洋望着浓重树荫后的毒辣白炽的太阳,将浸在水盆中的右手扬起,盖到脸颊上,借个凉气。
“水都是热的……”苦闷不满的嘟哝一句,萧子弥眼睛半眯。模样甚是困倦。
东庭嗤笑:“真要是觉着热,怎么不回你昆仑老窝?”
语毕,他手指头轻动,端着的那一碗酸梅汤立时结起一层薄冰。
“谢啦~”
萧子弥伸手去接,却被东庭打开。
“是你能喝的吗?”毫不留情瞪他一眼,转脸就巧笑倩兮将酸梅汤向徐子昭双手奉上,“尝一口?”
天气实在热得很,徐子昭没推辞,接过,“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
东庭眉开眼笑。
萧子弥扁扁嘴,随手往水盆里一划,现时就拈出块拇指腹大小、晶莹剔透的碎冰。接着他两指一弹,冰块就被正正扔进张大的嘴里。
东庭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口井。
然后又看了看含着冰块一脸满足的萧子弥。
终于忍不住嫌弃道:“你这种家伙,要不是怕死,连气都不愿意喘!也不嫌脏!”
“你管我啊……”萧子弥撮着冰块含糊不清的说着,手指往水盆里一卷,又一个冰团子入了口。
“……”
对于这种愚蠢的挑衅方式,东庭只能用“幼稚”来形容。
在萧子弥那儿坐了半晌,尝了些他喜欢的点心,东庭觉得有些还不错,有些就实在是……太不好说。
在树底下又坐了一会儿,东庭实在是受不了这毒辣辣的太阳,躲进了屋里,顺便招呼徐子昭进去,他施个咒降降温,远比外头强多啦。可是徐子昭摇摇头,拒了。
树荫下,就剩了徐子昭和萧子弥两个。
知了在高大的树上叫得很欢。
“真吵啊……”萧子弥闭着眼睛轻叹。
“大司阴在人间过的还不错。”徐子昭喝了一口水,望着萧子弥,微笑道。
萧子弥打个哈欠:“嗯……还行吧,不过就是个消遣。”
“最近可有上仙的消息?”徐子昭又问。
萧子弥凝视他,静默片刻,浓黑似蝶翼的眼睫安静地弯起来:“啊,说起来,倒是很久都没有了。”
“是吗?”
“算一卦?”
“没必要,”萧子弥的脸上现出些微的困顿,“时候到了,就好了。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偏生还就怕这一会儿的功夫?”
“是我愚钝了。”
徐子昭又问:“那就在这里呆着哪儿也不去?”
“或许吧,”萧子弥道,“嗯,至少有时候歇歇也不错,况且还有个挺有趣的孩子陪着。”
“大司阴想得通就好。”
萧子弥望着他,没说话。
浸在水中的手指忽的扬起,水滴抛洒在空中的那一刻犹如束好的丝团在瞬间爆开。千丝万缕的白色雾丝拉开落地,形成一个混沌的穹顶,遮蔽了头顶烈日,将二人罩在其中。
萧子弥看过来的目光在某一时刻充满了不解。
徐子昭唇角含笑,并不为周围异象所动:“大司阴?”
“东庭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