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知罪。”薛孤跪着说道。
“哼,好,朕的确很想治你的罪。”高炜严厉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妙胜寺是皇家寺庙,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去办,难道就不想想后果?”
“可是慈远方丈他们已经罪恶滔天,如果罪臣先启奏皇上,罪臣也拿不出证据来,皇上一定会找理由将此事押后。”
“你的意思是说朕会姑息养奸?”高炜不悦地问。
薛孤仰起头说道:“皇上不会姑息养奸,可是皇上一定不会让罪臣办下去,慈远方丈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毁尸灭迹,所有的罪证都找不出来。”
高炜瞪着薛孤不语,身边的张孝卿张大人则开口说道:“皇上,不如让微臣再去调查此事,如果妙胜寺真的如薛大人所说那样,自然要秉公办理,如果不然,那么薛大人也心服口服,到时候皇上再罚也不迟啊。”
高炜丢开手中的奏折,意味深长地冷笑道:“罚自然要罚,朕绝不会姑息养奸。薛孤上前听旨。”
“罪臣在。”薛孤大吃一惊,以为皇上就想到要如何处罚自己了。
高炜淡笑说道:“你现在就带着五百精兵,出城迎接乌刺国使节和公主,将他们安全地带回来,否则朕决不轻饶。”
“皇上?”薛孤愕然地望着高炜。张孝卿也听出皇上并不是有意要处罚薛大人,于是笑呵呵地说:“薛大人还不快谢恩?”
薛孤回过神,叩首说道:“罪臣叩谢隆恩。”
“哼,朕可没有说饶恕你,你现在是新婚时期,朕将你派出去,你跟夫人便要受那相思之苦,再说了,朕的探子回报说是乌刺使节他们遭受刺客袭击,这一次恐怕也有危险,你可别小看了。”高炜挑着眉,含笑说道。
“臣领旨。”薛孤凛然说道,高炜满意地点了点头,与他对视不语。
***
薛孤慢慢地爬上钟楼,刚一抬头便见到有人早已经伫立在此了。
那人没有回过头来便听出是谁上来,于是轻声说道:“薛大人,你来了。”
薛孤惊讶地瞪大双眸,想着走上前看一看那人的真面目,岂知那人自个转了过来对着薛孤笑了笑。薛孤先是一怔,而后立刻垂首说道:“微臣见过淑妃娘娘。”
“免礼。”冯佑怜莞尔一笑,说道:“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要以兄妹相称吗?”
薛孤为难地说:“可是现在身份不同。”
“有什么不同?”冯佑怜轻蔑地说:“就因为我现在有了凤印,是淑妃娘娘,是不是就高人一等,与人不同?”
“娘娘…”
“可是我站在这里眺望整个皇宫,还是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冯佑怜踱着脚步,说道:“依然是那么高不可攀,无法捉摸。”
“娘娘,是不是有什么事?”薛孤问道。
冯佑怜回首突然问道:“薛大人,你将妙胜寺里的和尚抓起来以后,有没有发现妙胜寺的罪证?”
“当然有。”薛孤回答。
“有没有发现被他们掳走的女孩子?”冯佑怜提起整颗心,追问道。
薛孤想了想,反问:“娘娘,你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些?”
冯佑怜眨了眨眼睛,叹息地说:“我想找到一个活口。”
“那恐怕娘娘要失望了。”薛孤咬牙切齿地啐道:“慈远方丈丧心病狂,经妙胜寺里的和尚招供,那些女孩子全都被他们杀死埋在了后院中,无一幸免。”
“那个蝉儿一直照顾的女孩呢?”冯佑怜失口又问。
“找到蝉儿的时候,女孩就已经死了。”薛孤说道:“娘娘,究竟有什么事吗?”
“她死于难产。”冯佑怜走到钟楼的边沿,趁着微风扫去心中的阴霾。
“蝉儿已经跟你说了吗?”薛孤关切地问:“蝉儿已经回宫了是不是?”
“薛大人,如果不是我阻止你,你一定会更早救出蝉儿,或许那个女孩不会死于难产。”冯佑怜噙住泪,幽然说道:“可是你收到我的信件,就没有这么做。”
“冯淑妃不是要毁灭皇后娘娘的奸计吗?”薛孤惊问,十分不解冯佑怜此刻所说的话。
冯佑怜没有再往下说,或许她自己都不敢往下想。是否为了瓦解皇后娘娘的奸计已经不重要,事实上,她已经就像是蝉儿所说的那样,虽然佟小姐不是自己亲手杀死,却是因为她而死于非命。她现在就算将一切的过错归咎给皇后娘娘都是枉然,因为自始至终她就应该能猜到这场博弈中,终究有人要牺牲,她曾经害怕这个人是蝉儿,是自己身边的人,可是事到如今,原来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会令她悲伤。
如果这种悲伤能一直延续下去,那么她就不该承受起凤印的权力,这种权力的背后就是无休止的血腥,她早就应该适应,当所有的人开始拜见自己,当她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第一妃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背负了这种血腥的洗礼,所以这种悲痛,她只会停留一刻,明天,她就是她,不再是昨天悲伤愧疚的她,她是冯淑妃,是今后皇宫里的掌权者,好不容易扳回的一局,她有权利有责任甚至有义务守下去,至少逝者的鲜血不能白流。
***
“孩儿…不要哭,娘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女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抱着手中的襁褓,里面没有孩子,却在她眼中有着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
“你们去拿药过来。”男子蹲下来,吩咐着说。
“是,弘太医,如果你不来,蓉蓉根本不会吃药的。”宫女有些不满地埋怨。
纳弘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些银子递给了宫女,然后说道:“以后我会尽量抽空过来探望她,你们只管好好照顾就是了。”
“是是是。”宫女领着银子开开心心地去拿药。
纳弘轻轻拨开曹蓉蓉的两鬓发丝,清丽的容颜略显憔悴,在纳弘心中一酸,但是很快他就掩盖了自己的心思,却被站在门外的女人捕捉在眼眶之中。
宫女再一次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女人就站在门口,吓得赶紧跪下:“奴婢…奴婢叩见淑妃娘娘。”
纳弘向门口望去,看着冯佑怜不语。
两人都杵在树下,盯着曹蓉蓉与宫女嬉戏,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曹蓉蓉如此干净的笑靥,仿佛他们都回到了当初,虽然她从来都没有享受过曹蓉蓉投给自己这样安详的笑容,可是在素素身上,她也能感受到如此。
“谢谢你照顾她。”冯佑怜喟叹说道。
纳弘没有回答,或许他知道这不是冯佑怜由衷的说法。
冯佑怜偏着头说:“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人将堕胎药给了蓉蓉。”
“那是刚好的分量,可是老天爷似乎不给她这个机会。”纳弘没有解释,只是简单地陈述着一件好像不是关于自己的事情。
“是啊,老天爷没有给我们任何选择的机会。”冯佑怜冷笑说道:“路,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无论结果如何,都由自己承担。”
“那么你呢?”纳弘想了想,又问:“你选择站在人群的最高处,选择站在悬崖边,也不打算给自己一个机会?”
冯佑怜冷眼注视着纳弘,揣测着他的话。
“如果皇上忘了她,微臣请求淑妃娘娘一件事。”纳弘认真地说。
“你说。”
“放了她。”纳弘又看着远处的曹蓉蓉说道:“她是一个可恨的女人,可是所有的惩罚都够了,她用自己一辈子偿还。”
“她还有什么罪?”冯佑怜听出言外之意,想着追问,却换来纳弘淡然一笑。
纳弘转身走去的时候只是丢下一句话:“该惩罚的都已经惩罚了,是什么没有必要追究,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