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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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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九在哈尔滨住了半个多月,在初秋时节悄悄返回了天津卫,悄无声息的开始着手建立公司。从此他隔三差五的便要北上一趟,在跑生意的同时,也就把天津卫内的新闻如数汇报给了何殿英。

何殿英遥遥的关注着余至瑶,可余至瑶对此一无所知。

长久的休养和复健,已经渐渐耗尽了余至瑶的希望与耐心。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依旧只能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前挪,最好的成绩是从楼前走到院门。两条腿僵着痛着疲惫着,按摩与针灸也是无济于事。

在这一年的秋天,他踉跄着重新出现在了天津卫的大场面上。在旁人惋惜惊讶的目光中,他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身体坏了,脑子还在,况且他向来都是借刀杀人。所以没有关系,完全没有关系。

金茂生给自己的小姨太太庆祝生日,精挑细选的请了一桌上等客人,其中就有余至瑶一个。晚上出门之前,哑巴见夜里风凉,便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薄呢西装,走到余至瑶面前啊啊叫了两声。

余至瑶坐在床边,由着哑巴为自己更衣。两条腿伸进长裤裤管里,他运足力量站了起来。哑巴连忙抓紧时间,弯腰抓住裤腰向上一提。

抬手搂住哑巴的脖子,余至瑶面无表情,仿佛哑巴只是一棵可以用来借力的树。哑巴摸索着为他一粒一粒系上裤扣,系完最后一粒,哑巴伸出手去,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于是余至瑶微微向后仰过头去,正视了哑巴的眼睛。

双方对望片刻,哑巴向上拍了拍余至瑶的后背,是个亲热安抚的动作。然而余至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开口说道:“少跟我动手动脚!”

哑巴怔了一下,随即低头笑了。

哑巴费了不少力气,终于伺候着余至瑶穿戴完毕。余至瑶不要人扶,自己扶着墙壁往外走,两条腿像是全灌了铅,非得拖着拽着才能调动。

马维元充当了跟班,一路护送余至瑶到了金公馆。金公馆很热闹,小生日会办的又雅致又体面。余至瑶看着金茂生和小姨太太眉来眼去,忽然心生感慨,因为自己其实也会满脸跑眉毛,可惜无人欣赏回应,只是一场独角戏。

余至瑶若有所思的走了神,不知不觉的多喝了两杯。结果席散之后不久,他便有了醉意。把一手好牌让给旁人,他晕晕沉沉的提前告辞。扶着马维元坐进汽车,他向后仰靠过去,先是似睡非睡,后来忽然心中一动,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杜芳卿是不是就住在这附近?”

汽车夫是每月都要载着张兆祥去看杜芳卿的,所以这时略一思索,随即答道:“二爷,再过两条街就到了。”

余至瑶俯身向前,把额头抵上了前方座位的靠背:“过去瞧瞧。”

汽车夫答应一声,同时脚上一踩油门,加快速度驶向前方。车轮碾过一块石头,颠得余至瑶浑身一颤。捂住胃部皱起眉头,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移了位。正是难受之际,汽车接连拐了几个大弯,又把他晃了个七荤八素。他正要出言呵斥汽车夫,不想汽车夫一脚踩下刹车,主动说道:“二爷,到了!”

马维元很有眼色的跳下车去,走过来为他打开了车门。随行的一名保镖也伶俐起来,走到门前连连拍门。院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回应:“谁呀?”

余至瑶这时已然五内翻腾,头晕目眩。马维元见他闭口不言,便是主动答道:“杜老板,二爷来看你了。”

里面登时沉静下来,半晌无声。余至瑶见此情形,只好硬着头皮伸腿下车。东倒西歪的走到门前,他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勉强咽下一口唾沫,他要死似的,又翻了一个白眼。

再说那杜芳卿,忽然听得余至瑶来看自己了,如同遇到惊雷一般,不假思索的便是逃回房内,急急的对着镜子梳了头发,又拿一条湿毛巾满脸胡乱擦了一遍。披上长袍返回院内,他哆哆嗦嗦的抽开门闩,打开院门:“二爷?”

余至瑶面红耳赤的站在院外,恍惚中也没看清对方面容。糊里糊涂的一步迈了进去,他刚要说话,哪知一声未出,喉咙先开了闸,“哇”的一声,对着杜芳卿就剧烈呕吐起来。杜芳卿猝不及防,被他吐了一身,扶也不是躲也不是;而马维元一看情形不对,连忙上前搀住了余至瑶:“二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哪儿不舒服?”

余至瑶吐了个昏天黑地,耳朵里轰轰乱响。马维元素来了解他的身体状况,故而此时不敢耽搁。生拉硬拽的把余至瑶拖出院门,他和保镖一起合作,把二爷运回车上直奔医院。也没有人想着对杜芳卿交待一声。

秋夜寒凉如水,杜芳卿单单薄薄的站在院内,长袍前襟满是秽物,一塌糊涂。想到自己像王宝钏似的苦守寒窑,好容易把余至瑶盼了来,哪知他对自己一句好话没有,见面就吐,吐完就走。

脱了长袍扔进水盆,他打着寒战回到房内,越想越悲,最后哽咽起来,哭了个肝肠寸断。

46、鸳梦重温

余至瑶在医院里睡了一觉,睡得很熟。翌日凌晨他醒了,第一眼便看到马维元正坐在床边喝热咖啡。

他没反应过来,就见马维元撅着嘴唇嘘溜溜的往杯中吹气,吹两口喝一口,有滋有味的深深叹息,仿佛是很享受的模样。

于是他就呆呆的看着,直到马维元在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热咖啡后,忽然发现了他的注视。

“哎哟!”马维元吓了一跳:“二爷,您醒了?”

余至瑶扭头环顾了四周,哑着嗓子轻声问道:“维元,这是哪儿啊?”

马维元放下咖啡杯,为他正了正枕头:“二爷,这是医院。”

余至瑶慢慢的把眼珠转向了他,有气无力的惊讶:“哦?我怎么又进医院了?”

马维元对着他笑道:“不是,二爷,您昨晚喝多了,半路吐得厉害。我怕您伤了胃,所以就把您送到这儿来了。”

余至瑶这才回忆起了前尘往事:“我记得我是要去看望杜芳卿……”

马维元接了话头说道:“是,您都没进门,在门外就吐上了。”

余至瑶自觉神智清明,便挣扎着要坐起来。马维元连忙起身扶他,口中又劝:“二爷,天还早呢,您躺着吧。”

余至瑶低声咕哝道:“不躺了,躺着没意思。”

马维元问道:“那您回家去?”

余至瑶坐在床上愣了愣,随后答道:“不,我……我还是再去瞧瞧杜芳卿。”

马维元缴清诊费,扶着余至瑶走出医院。汽车夫和保镖哈欠连天的打起精神,护送着他又上了路。这回抵达杜宅门前之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街上虽然行人还少,可几只小鸟蹲在满树黄叶之间,却是叽叽喳喳叫得热闹。余至瑶这回下了汽车,走到门前连拍门环。结果院内立刻传出回应:“谁呀?”

余至瑶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正在院内,不禁有些意外:“我。”

院门背后响起一阵咕咚乱响,随即大门分开,杜芳卿红着眼睛站到了他的面前:“二爷?”

抬起湿淋淋的右手一抹眼泪,他带着哭腔问道:“您怎么又来了?”

余至瑶最不喜欢看他哭天抹泪装林黛玉。低头迈步绕过了他,余至瑶拖着两条腿走进院内,就见青砖地上净水横流,铁盆木凳全翻了。院子中央扯了一条尼龙绳子,上面晾着一件正在滴水的长袍。

停下脚步回过头去,他平淡的说道:“我来看看你。”

杜芳卿忽然记起了他的脾性。慌忙忍住滔滔泪水,他快步走上前去说道:“二爷,院子里冷,先请进房坐坐吧。”

杜芳卿把余至瑶引进上房坐了,然后自己以倒茶为名退了出去,匆匆回到厢房卧室。手忙脚乱的倒了一杯凉开水刷牙漱口,他叼着牙刷照镜子,顺手把头发也梳理整齐。从箱子里翻出一件颜色素净的长袍穿了上,他又擦了把脸,换了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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