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少爷,您刚对老爷撒谎这事儿万一被老爷发现了,您不怕……”见施老爷走远了小三子赶紧凑上来与施怀香咬耳朵。“撒谎?小三子,你倒说说我撒什么谎了?”施怀香抿嘴一笑,连带眉眼都是弯弯的。见自己主子这副模样,小三子心头翻起个大大的白眼,但表面上还是顶认真地道:“我的爷,那日那个王奎明明是调……呃……调戏的您,然后您把他推开才撞翻了人家的首饰摊。咱堂堂相府二公子被当街调戏,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甭说您了,咱小的们也是……唉……”小三子一脸愁容,心下直叹完了。虽说这相府向来不会体罚下人,但有时候这文人的招儿可是比皮肉之苦更让人难受。“所以我这不是没让爹知道么。”施怀香道。“可这要是让老爷查出来呢?老爷这一问别人不就都露馅儿了么?”小三子继续说道。施怀香抬手敲了下小三子的脑门儿:“我说你不开窍呢,那日里两个小巡城兵又没瞧见我被调戏的过程,就看着摊儿烂了,我和王奎搁边上站着,我爹能问出了什么来,还不是本少爷说啥是啥,况且这砸摊儿的罪过我都认了。就算我爹去问王奎那小子,他敢说他调戏的是我?嘿嘿,这不我说他调戏谁就调戏谁么,何况那烧饼西施他也是真调戏过。至于别的路人甲乙丙,更是没影的事儿。”小三子听得是连连点头。再看施怀香,那是越说越得意,越笑越灿烂。其实,施怀香心里清楚,这新任户部侍郎王广纵容其子王奎逞强滋事对自己老爹来说都不过是些小事,自然有京城府尹会管,施丞相平时日理万机的才不会去详查。不过这事算是在老爹心里划下个小痕迹,王家父子可是被盯上了,要是哪天犯了大案施丞相可是会一块算账。
这边与小三子的话茬刚落,就见小四儿匆匆赶来,嘴里还道:“二少爷,老爷让您别跪了,赶紧着衣随贵公公进宫。皇后娘娘召见。”“表姑母现在找我作甚?”施怀香一怔,但随即就忙活开来,吩咐道:“小三子,快备衣服去。”
施怀香的车架摇晃着刚入了北边的华清门,施怀香便被请下了马车。皇庭内院不得策马行车。不一会儿就有几位坤宁宫行走的小太监上前服侍,而贵公公则在前引路。
照理说延昌有祖制:后宫不得干政。就是后宫里各位娘娘小主也是不得私自召见外臣的,哪怕是见娘家亲属也是要向皇帝请旨的。可这皇后娘娘能跳过皇帝这茬召见施怀香却也有理可循:一来,施怀香并未在朝为官,自然不算外臣;二来,施怀香尚未满十八周岁,在延昌还算不得成年男子,也不用特别避讳。而且,这施府作为皇后的娘家也没个主事的女眷,所以,无论探望还是召见,施怀香都是最佳人选。
也没用多大功夫就到了坤宁宫了。殿宇华丽且祥和,门口早有宫婢候着,才见着施怀香就进门禀告去了。施怀香直接被请入东暖阁,见罗汉床上坐一位宫装妇人便躬身拜下:“皇后娘娘万福。”“怀香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皇后轻抬手臂,又招呼贵公公等人:“你们都下去吧。对了,叫御膳房那边备些百花糕还有鲂鱼汤。”施怀香心下明了:这就是要留膳了。
见人都退走,皇后便笑盈盈地朝施怀香招招手:“怀香,来,坐到本宫身边来。”施怀香也是少了刚进门的拘谨,叫一声“表姑母”就在罗汉床的另一头坐下了。
只见这皇后娘娘保养得当,举手投足颇显涵养,到底是宫里的女人。其实,要真算起来施家也谈不上是这位皇后娘娘的亲娘家。当年皇上微服私访初下江淮,一眼便瞧中了这良城知府家的小姐。很巧,与京城施家同姓。施小姐闺名红玉,生得秀外慧中,青年皇帝喜欢非常,便想纳入后宫为妃。可这红玉小姐家世实在算不得显赫,其父虽为知府却无多大功绩,故纳红玉入后宫恐无立足之地,这事搞的皇帝很是头疼。于是派了人去查这红玉小姐的家族渊源。这查来查去还真就替她找到一门显赫的亲戚——京城施家。那时还是施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也不知是拐了多少道弯的亲戚,这忠勇爵更是与那施知府素无往来。可皇帝哪管这些,这忠勇爵世侄女的帽子直接扣到红玉小姐头上,便高高兴兴地把人带回了宫,封了玉妃。这施老太爷还能怎么说呀,毕竟是一个宗族的,又是入宫为妃,对施家来说也是好事。于是这施老太爷多了个侄女,当时还是户部尚书的施诚多了个表妹。再后来,施怀文和施怀香就多了这个表姑母。按施怀香的话说,就是施家莫名其妙的与皇家有了裙带关系而成了那么丁点儿的皇亲国戚。为此,施怀香还被忠君爱国的施丞相扣上个对皇上大不敬的罪名。
令施老太爷和施丞相倍感欣慰的是这红玉小姐为人谦和,识大体。逢年过节也与施家常有走动。更难得的是她虽然贵为皇妃,甚至之后贵为皇后,都不曾对皇帝提出任何过分要求,其父仍旧安心做那良城知府直到三年前病故。其母则被安置在皇家位于良城的别院内颐养天年。这样,皇后与京城施家便形成了犹如亲娘家的关系,相互依仗。皇帝对此也无甚异议,毕竟对施家知根底,就少了外戚专权的威胁。
“不知表姑母召怀香前来所为何事?”到底是在宫里,施怀香说话也是收敛了的。“哦,也没什么要紧事么,就是问问你父亲近来身体怎么样,家里是否安好。”皇后挺喜欢这个表侄儿的,模样生得好,性子也乖巧。这评价要是让施老爷知道了定会腹诽:这皇后都啥眼神儿,我怎么就没觉着这儿子“乖巧”了。“家中一切都好,劳姑母您挂心了。”施怀香眼神轻转一下,这是找我来闲话家常来了?皇后则微微点了点头:“一切安妥就好。哦,对了,找你来还有一事,青晟前日里回来了,说是想念你这兄弟了,这不就着你先来见见。改日再去丞相府里拜见你父亲兄长。”皇后随意地端起茶呷上一口。“哦?青晟表哥回来了?那自然是得见上一见。”说罢,施怀香也端起茶呷了一口。其实听皇后说什么青晟想念自己施怀香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青晟出宫学艺已有八年之久,儿时再深厚的交情也被遗忘得七七八八了。反正施怀香自己是不甚想念这位表兄的。
施怀香的这位青晟表兄可是皇帝与皇后嫡亲的骨肉,是延昌国的二皇子。当年皇后还是玉妃的时候深得皇帝宠爱。入宫不久就有了身孕,后诞下皇帝的第一子。为此,皇帝龙颜大悦,说是上苍庇佑,便赐名青佑。又把玉妃封了皇后,一时好不风光。可惜这位青佑皇子不到周岁就夭折了。帝后大哀。这宫廷之事本就秘密繁多,皇子夭折往往另有内情。但内廷查来查去均无可疑,仿佛这青佑皇子只是单纯因病而亡。为此,素来谦和得体的皇后与皇帝执气许久,甚至闭坤宁宫门而不出,更把皇帝挡于门外不见。夫妻关系一时落至冰点。其间,皇帝在皇后处受了气便纳了新妃,是当时官居一品的骠骑大将军慕容庆的小女儿慕容盈盈。此女妖媚,更是舌灿莲花,时常哄得皇帝心花怒放。入宫一年之后也诞下一子,赐名青翊。此子虽是皇帝的第二子,但实际上却是这宫中的大皇子。再说皇帝,青翊的诞生激起了皇帝对皇后的愧疚之情。而皇后气也气过了,还把皇上推入了别的女人的怀抱,便有了后悔之意。两相往来,不仅恢复了帝后最初的关系,且又添一子便是青晟。
青晟年幼时施怀香与施怀文都曾是他的伴读。直到青晟十岁那年,皇后经高人指点,说二皇子须得出宫食百姓饭,着百姓衣,行百姓事,方可成人上人。就是再不舍,皇后也决意把青晟交托给先祖时期的二品武散官常威将军,带出宫门行天下之路去了。皇帝也是拗不过皇后的决心,只得同意。八年时间一晃而过,想不到青晟二皇子已是学成归来。
施怀香与皇后喝了许久的茶,也拉了许久的家常,就是在等着这个表兄的出现。就在施怀香已经昏昏欲睡,与皇后的谈话几乎前言不搭后语的时候,这位青晟表兄终于出现了。只见青年虎目浓眉,清俊非常,步履生风,仪表堂堂。刚跨进东暖阁的门,就对皇后一跪:“母后万安。”“皇儿请起。”听皇后声音,都是带着笑的。施怀香对着青晟也是一礼:“叩见二皇子殿下。”施怀香行过礼青晟却无甚反应,倒是皇后先开口了:“怀香,不必行此大礼,都是一家人,快起来。晟儿,来,这是施丞相家的第二子,你的怀香堂弟。”青晟仿佛此时才注意到施怀香的存在,冷着个脸,侧目上下打量。施怀香嘴角直抽抽:皇后果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么,这是想念我的样子么?
小剧场
丞相府后院。
小四儿:“小三哥,真是咱二少爷把东正巷弄得交通堵塞么?”
小三子:“哪能啊。”
小四儿:“那徐公子画的二少爷的画真那么抢手么?”
小三子:“抢手。但画得不是咱少爷。”
小四儿惊:“那都不关二少爷的事,他怎么不和老爷说清楚呀?”
小三子:“咱老爷自个儿也没查清楚呀……”
静默良久。
小四儿:“咱家的爷都缺心眼儿么?”
小三子:“……”
PS:官制主要参考唐宋官制,也有杜撰。
第2章 第2章 刺客
这次宫中留膳对于施怀香来说实在算不上美好,仅仅除了有他喜爱的百花糕和鲂鱼汤。由于宫中规矩严格,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下来三人也扯不了两句。皇后倒是极好的,一直笑盈盈的,还时不时地吩咐小太监往施怀香的碗里布菜。再瞧二皇子青晟,从头到尾冷着张脸,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动作也是中规中矩的。要不是知道青晟是个活人,施怀香差点会以为这是个牵线木偶。当然,施怀香时不时也感受到来自青晟的打量的目光,带一点衡量,又有些不屑,更多的是冷漠。哼,施怀香心中蔑视了一把:要不是在宫里……嗯,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施怀香干脆埋头苦吃,嗯,今天的鲂鱼汤淡了点。
其实这青晟对施怀香的不待见也是不能怪在他头上的,反倒施怀香自己得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