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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事令婉容闷闷不乐。

这第一件嘛,关乎她和景暄的兄弟。皇帝出于培植朝中新势力的考虑,同时任命婉容的哥哥独孤浑和景暄的弟弟景昭为禁军将领,协助吴弼执掌京兆府、维持京城治安。可两人到任后,表现却迥然不同:短短的十几天时间,景昭就连破大案,取得不斐的政绩,被朝野誉为神探国舅;而自己的胞兄则碌碌无为,终日只知到东、西两市向富商大贾们索要些财物,拿回家中度日,被商贾们暗地里戏称为揩油国舅。婉容自己落于景暄的下风也就算了,偏偏两人的兄弟差别如此之大,直叫婉容感到羞于见人。

另一件事则更叫婉容心恼。自从她有了身子,不方便侍寝,为了固宠,避免皇帝移情别恋,不惜把体已的侍女樱儿进献给皇帝,以求他能长宿于瑶华宫中。可谁知,这以往瞧着温顺、柔弱的樱儿狐猸起人来,竟是丝毫不逊于旁人。皇帝自从宠幸了她之后,居然隔三岔五地便会找个借口到瑶华宫盘桓一晚,名义上是来看望她和两个娃儿的,可每每不到二更天就急着要唤樱儿前来侍寝。前些日子,婉容还为樱儿甘愿舍弃皇上赐予的才人名号,而留在自己身边感到欣慰,可随着樱儿的恩宠日隆,婉容见她整日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反而心生起嫌恶来了。

顾惜朝来到瑶华宫当差的第五天,也就是婉容从娘家来人嘴里得知他送了一整船的金银财货给自己娘家的第二天,婉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烦闷,借着樱儿服侍她梳洗时,失手将皇帝赏赐下的一支簪花步摇打碎的错儿,对她陡然发作起来。

“本宫原本瞧着你虽是个下人,平日的言谈举止,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因此,抬举你去侍奉皇上。没承想,你却越发得张狂起来。这支簪花步摇还是皇帝册封本宫为贵妃时特地赏下的,今天就这么毁在你的手里,改天皇上要是问起,岂不是本宫的一项罪过?”婉容看着吓得面容失色、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樱儿,越说越气,伸手在樱儿的脸上狠狠拧了一把。

“娘娘饶命,都是婢子的错,要打要罚,但凭娘娘就是。”樱儿吃痛不起,哽咽着求饶道,“但求娘娘别打坏了婢子的脸面,免得皇上今晚发现问起,婢子不好回话。”

婉容听她居然敢搬出皇帝来压制自己,更如同火上浇油,由恼转恨,劈面便扇了樱儿一记响亮的耳光,抬高了嗓门骂道:“我把你个不要脸的浪货,你这话说得倒是乖巧,敢情本宫如今就打不得你了!有本事,你去求皇上封你做个妃子,再来如此与本宫讲话!”

樱儿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跪在婉容面前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啜泣着申辩道:“娘娘息怒,婢子一心替娘娘打算,却笨嘴拙舌,话说得有欠思量,还请娘娘恕罪才是。樱儿打在东宫时就在娘娘身边侍奉,早已将娘娘视为自己的亲人一样,哪儿敢有冒犯娘娘的心思,更不敢存有一星半点的非分之想。”

婉容见她哭得可怜,念及她毕竟是自己身边最体已的宫人,心下一软,却依然紧绷着脸问道:“一心替本宫打算?本宫倒想听听,你是怎么个替本宫打算的?本宫又何须你来替本宫打算?”

樱儿抬起头,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怯生生地答道:“婢子日夜守在娘娘身边,自不会瞧不出这些日子娘娘的烦心事多,便欲拉扯着,想要皇上多多眷顾咱瑶华宫,也好使娘娘多些与皇上说话解闷儿的机会……”

婉容听她说得牵强,禁不住冷冷笑道:“你拉扯着皇上,替本宫解闷儿?只怕你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还瞒不过本宫的眼睛,想必是你自己眼见得本宫事事都落在人后,起了嫌弃之心,后悔不该做你的才人去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兴风作浪

樱儿瞪大了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婉容,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委屈,良久,才自嘲地一笑,面露哀怨之色,低声说道:“娘娘对婢子误会如此之深,婢子本无话可说。可樱儿不能眼瞅着娘娘身边连一个能为娘娘分忧解烦的体已人都没有,而置若罔闻哪,那样的话,岂不有负娘娘这些年来对樱儿的信任和栽培?”

“本宫身为贵妃,有什么事儿需要你一个下人来替本宫分忧解烦?本宫看你分明是方才恼怒之下,话说漏了嘴,有意拿这话来找补的吧?”

樱儿回头望了望门外,做出一副欲说又止的样子,期期艾艾地说道:“樱儿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明娘娘?”

芙蓉见她的举止蹊跷,似乎是担心隔墙有耳,生怕自己将要说出的话会被旁人听了去,不禁大感奇怪,板着脸问道:“在瑶华宫里,你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说!”

“娘娘,现如今咱这座瑶华宫里也被安插进了眼线,您叫樱儿的话如何敢轻易说出口?”樱儿仿佛鼓足了勇气,反问道。

婉容听了这话,先是一惊,继而恍然道:“你指的是才来不久的顾惜朝?本宫知道他是尚敬的干儿子,王保儿到皇上身边当差以后,尚敬一直拖着不给瑶华宫指派来掌事宦者,本宫只想着他要替本宫选个得力的人来,顺便也为自己的干儿子安排个妥当的差使。而今听你这么一说,顾惜朝竟是尚敬派来窥探本宫的?”她想到顾惜朝一来就给自己娘家送去了一份大礼,不由得疑惑地摇了摇头。

樱儿既已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便不再迟疑,急趋两步,凑近婉容身前,悄悄说道:“还不止是顾某人一个,就连杉儿的爹娘也得了尚大人的好处,如今都在内侍省当杂役呢。还有……”

婉容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两年前在东宫凝香轩中就先后有来兴儿、刘才人等张皇后布下的眼线潜伏于自已身边,现在,这一幕又要重现了吗?她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一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

“本宫与尚敬向无过节,恰恰相反,当年本宫初嫁入东宫之时,诸事多承尚敬关照,自他前些时被皇上重新启用后,本宫更是待他不薄,他为何要煞费苦心地在瑶华宫里安排下这许多眼线,来监视本宫呢?这该不会是你道听途说,胡乱猜疑的吧?”

到了此时,樱儿知道,今天自己倘不话彻底挑明,婉容是断然不会饶过自己的。她把心一横,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向婉容说道:“樱儿有娘娘做主,得皇上恩宠,不敢存心欺瞒。尚大人之所以会做出如此安排,大半是由于禄光庭大人的缘故。娘娘试想,皇上册任尚敬为内侍省监后,旋即晋升禄光庭为内侍省副监,不但品秩与尚敬相埒,而且身兼左监门大将军,执掌禁军,尚敬对此岂会安之若素,罔顾禄光庭的势力在他眼皮底下坐大而置之不理?”

婉容不等樱儿说完,便打断她,问道:“你说的这些,与尚敬在本宫身边安插眼线有何关涉?”

“娘娘。”樱儿见婉容仍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利害,只得耐下心从头为她解说清楚,“禄光庭本是已故晋国公跟前第一位得力的干将,他若不是前些日子和韦敞大人一样,主动向娘娘您示好,千方百计地博得您的欢心,多赖您在皇上面前替他们铺排,哪儿会受到皇上如此重用?您这样厚待禄光庭,尚敬自然会视您为禄光庭背后的靠山,首先对您严加防范,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自己的儿子不如景暄的女儿,自己的哥哥不如景暄的弟弟,如今竟连尚敬这个老奴才也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婉容霍地站起身,疾速地来殿中来来回回踱着步,竭力克制着心头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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