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罢!”赵桓挥袖道。
“爹爹,孩儿不要离开您!”赵谌抱住父皇,哀求道:“爹爹,一起走!”
“谌儿,朕不能走!”赵桓惨然一笑,“金军入城,若见不到朕,必会大肆屠城。朕已失祖宗家业,又岂忍城中百万黎庶尽毁于朕一人!”
“带太子走!”他毅然别过头。
雷暗风伸指点了太子昏穴,潜出宫去。
夜色,尽黑。巍峨的大宋皇宫,陷落入一片漆黑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或许有错字,待完结后一并修改。
废帝新帝
初,元月上旬,东京陷落,赵桓传诏河东河北各州府出降。
消息传到江南,民情沸腾。
大江之南的繁华城市,大大小小的茶坊酒肆瓦子中客人涌集,认真倾听专门的“报博士”抑扬顿挫地诵读“小报”上的内容:
“……东京城破,金人入城,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城中饿孚遍地,举家皆死,其状惨不忍睹……朝廷战败,向金人求和,两河之地,尽数割去,又赔偿金银绢帛千万。开封府严格盘剥,百姓稍有不丛者即擒拿下狱。可怜东京百姓外受虏兵之难,内遭官府之患,悲乎哀哉……”
“北虏如此凶残,实在是可恨!”有人拍桌子怒喝。
“北虏再可恨也比不过朝廷的无能,一帮披着官服的人头猪脑!”骂得这般肆无忌惮的多半是江湖豪客。
“国都被破、君父失陷,可怜我大宋竟落入如此惨地,悲夫哉!”文士们相顾噫叹涕泪。
众人拍案顿足,或悲痛或愤慨,也有胆小者面露恐惧之色,但无论何种情绪,却无一人呈现冷漠不关心的麻木之态。
扬州知州赵鼎身着便服混迹在扬州府的酒肆中,一边轻啜浅酌,一边留神倾听观察士民百姓的反应。半年前宗主下令兴办小报时,他尚有担虑妄启民议,但今时看来,确实起到了“传播时事、鞭策民心”的作用。
“民议沸腾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了鲜热之血。”赵鼎回忆起宗主的锵然之语,听闻周遭一片愤慨怒骂之声,他忽然觉得一阵欣慰,因都破君陷而生的悲哀耻痛渐渐升腾为激昂斗志。
宗主,您说得对!我大宋文明鼎盛,论富庶繁华百姓人数远非北虏可比,但我们宋人却丧失了一个“勇”字!兵败城破不可怕,可怕的是武勇精神的沦落。所谓知耻者近乎勇,就让这民声的沸腾激荡出我大宋臣民的武勇之气!
赵鼎在感慨名可秀开启民议之举时,并未意识到随着这名为小报的物事兴盛引起的,不仅仅是宋人的武勇之气,还有更多更深刻的东西将被激荡出来……
同一时间的杭州城清风楼内,三三两两的文生也正在聚议热烈。
“今日兵败都破,实乃宰相误国!”一文生拍桌怒斥,“何为、孙傅身为宰执,竟然昏聩至此,以妖道徨敌,可叹我大宋,尽毁在一帮庸臣手中。”
“之瑞兄所言极是!前有耿南仲、唐恪,后有何为、孙傅,尽为昏庸怯懦之辈!若是李纲相公和卫轲相公尚在,何得城破都亡!”
“宰相无能固然误国,但兵败都破之耻,仅仅是因宰相不当么?”众执一词的声讨怒斥声中突然响起一道清亮激昂扬的语音,“若无皇帝任命,何来宰相误国?”
众人倒吸口气,这话是直指皇帝昏庸了!便有人反驳道:“皇上也是被何为、孙傅等蒙蔽……”
那清亮声音肆言讽笑,“蒙蔽?种太傅在世时,多次面圣奏请整饬北防军事,怎不见圣听清明?反倒是妖道郭京的六甲神兵让皇帝陛下深信不疑,其结果又如何?我大宋蒙受今日之耻,实为昏君庸臣之祸!”
底下一片哗然。“顺之,岂可妄言君父?”有年长的文士喝责道。
“社稷不保,何能为君?陷百姓于水火,何以为父?如此不君不父,还不能让天下人称一声昏君?”
这话比先前之语更尖刻辛辣,众文生反应激烈,或赞同或批驳,激昂辩驳声不绝于耳。
清风楼一间雅阁内,名可秀和卫希颜听得饶有兴味。清风楼在杭州的酒楼中以格调高雅闻名,文人士子多在此聚议清谈。
“真是一语惊人呐。”卫希颜轻啜一口桂露春,此酒和七月烧一起,在杭州城已是卖得火热,各家酒楼不论大小均有从“枫叶酒庄”批量购入再售出。
“阿莫,查查刚才说话的那人是谁?”名可秀对那肆言无忌的文生也颇感兴趣。
“是。”莫秋情欠身退出。
卫希颜拿起桌上的《西湖时报》,捻在手指间微微摩挲,“报纸除了传播时事,引导民众有知情权外,更大的好处是可以引导风向。大宋民间的力量很散很薄弱,但是当万人、十万人的议论都朝着一个风向吹的时候,民议的力量便足可影响朝廷决策。”
名可秀微笑,“这就是你说的制造舆论导向。”
“小报”这物事早在哲宗皇帝末年时便曾出现,多为书肆印刷,传扬市井和小道消息,也有登载朝廷政令,未几便被朝廷查禁。名可秀得卫希颜建议后,专设印作堂,隶属千机阁,于半年前在江南十五州相继推出地方报纸,大的日印量上万份,小的不下数千份,成规模成建制,州府上下均以银钱打点妥当,所以传播虽盛,更涉及朝廷时事议论,地方州府却故作不见,放之任之。
况且,自北方兵凶战起后,朝廷邸报往往不及名花流的情报迅速详尽,以致各州府的地方长官对北方战事的了解,更多来自于本州的××时报或××日报。鉴于此,州府长官自对报纸这物事更加睁只眼闭只眼了。
“经过报纸的大肆宣扬,国都被破,赔款割地,无不暗指皇帝丧权辱国,再加上前些时坊间流传的赵桓轼父之说,过不了多久,废立之事便可顺理成章了。”卫希颜轻晃报纸笑道。
两人正轻语低议间,莫秋情轻敲阁门。
“进来。”名可秀道。
“宗主,已经查清,刚才说话的那文生是扬州李易。”
“扬州李易,就是那个李不休?”名可秀扬眉笑道。
莫秋情微微躬身,“正是他。”
“李不休是何人?”卫希颜插嘴问了句。
名可秀道:“李易,字顺之,在扬州士人中颇负名气,言行狷狂,向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说,故被人称为‘李不休’。”她浅笑言语中隐含赞赏。
“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卫希颜刚刚笑罢,外面文生的争辩议论声陡然又激烈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卫希颜低笑,“看来,时机快成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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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愤议不绝,到得二月十五,太上皇突然诏告天下,以渊圣皇帝赵桓无德昏庸致使祖宗庙器失于北虏为由进行罢黜,继立康王赵构为新帝。
经得民间议论的宣扬,江南各大州府多少已有揣摩准备,太上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