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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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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国师还听说一句:‘断案问审,一清二白!’衙司吃了原告吃被告,所谓‘一清二白’,不是还无辜都清白,而是将两头弄得家破人亡,钱财‘一清二白’!

“怪道人说‘屈死不告状’,尔等有这‘一清二白’的段数谁还敢告?听说你成都府唯恐案子一少断了搂钱的机会,还有高招,凡是一桩案子到手,不管犯案在村还是县,必将嫌犯证人、乡里乡亲、街坊邻舍,左右一并拘到府城问案,敲骨吸髓地来回折腾!

“说什么‘屈死不告状’,那是被你们这些混账行子欺怕了!不单怕冤狱,更怕你们这些混帐的折腾:一人告状,闹得一村都榨个精干,谁还敢告?更不说那些人命案子,收钱私了的不知有多少!”

卫希颜一气说完,周抡越听越抖,听到最后已抖不出来。卫希颜陡然一声厉喝:“周抡,尔还敢欺瞒!”他咬紧牙关遮掩的那底儿被卫希颜直言戳破,那口气“哗”一下泄了,最后一根弦崩掉,终于彻底死心,“卑职认罪……”

“说!”

“是……”开始一桩桩交待。

王沂父子听得心惊肉跳。

这一说,又说了大半个时辰。

铁辛、朱砂落笔时,卫希颜寒气森森的眸子紧盯大汗淋漓的提点刑狱司柳子南,“柳提刑,听了周抡的认罪,你有何感想?你这提刑官做得好啊、做得妙,做得让人呱呱叫!混帐!”最后两字陡然提高声音,声色俱厉。

柳子南不自禁的腿膝一软,跪下。

他的提刑司职掌一路刑狱,卫希颜揭破的成都府那些“高招段数”,正是他提刑司问案搂钱的手段。周抡已招供,他断无逃脱的幸理,心胆俱战下自摘了乌幞官帽叩首,“卑职知罪……”

“说!”

铁辛、朱砂沉重落笔。这不是供状,是一笔笔血泪!

南流北堂诸人都是听得面色铁青。他们的手上并不干净,积累了人命鲜血,但听到提刑司那种种敲骨吸髓的勒榨手段也不由得心寒。

卫希颜寒森的眸子又扫向提举常平司,咬着牙冷笑一声:“范姜成,你是否也需要本国师‘提点提点’?”

范姜成早已跪下,见崔逊、白端元、周抡、柳子南先后瘫下,自认狡不过去,唯有磕头请罪,在逼问下,一一招认常平司私挪常平粮贩给粮商获利多少,造帐贪污常平钱多少……

铁辛、朱砂二人笔走不停,如实记录下供词。

落下最后一笔时,卫希颜和雷雨荼心内暗松了口气。论帐底,他们手中其实都各只有转运司的一本帐,如此已耗费诸多耳目人力,又哪能将一路四司全查个透彻?之后不过是使的“威”“诈”手段,先拿下漕司立威,再以气势和一二事实威逼,方彻底击溃这四人!

剩下安抚使张乾一人独木难支。卫希颜看着那张惨白的脸,语气轻松,威压却丝毫不减,“张乾,是你自已说,还是本国师拿出军粮军饷的帐册念给你听?”

“听说——”

雷雨荼又慢悠悠加了句,“听说,河道修缮是个肥差,单是都江堰的岁修经费就不下二十万钱,想必多数都修到了张帅司的家里头?”

“张帅司,好本事!”卫希颜眸子一眯时杀气最盛。

“军粮军饷”“河道修缮”,这几个一抛出,张乾脑子顿时轰鸣,心上那根弦终于崩环,身子无力滑下去,“卑职……说……”

半个时辰后,朱砂、铁辛吹干宣纸墨迹,递上前去。

卫希颜睇了眼爱人。

名可秀含笑抿了口茶,意思是“你看着办”,希颜作戏向来出色,她乐意袖手看戏到底。

卫希颜微微一笑,递供状的手势便一停,眸子在上面迅速掠过,指翻不停。

席上一片沉寂凝重,只有供状掀阅的窸窣声。

盏茶工夫后,四份供状看完。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雷雨荼抬目望来。雷雨荼身子往后微微一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目光意思是“你先”。

想看她的手段么?卫希颜暗哼,拿起周抡那份供词,开始盘问。

她问的都是细微处,而且问话毫无章法顺序,忽儿前忽儿后,忽尔又跳回去重问。周抡本有些麻木的脑子哪跟得上她跳跃的节奏?到最后几乎只剩本能地张口作答,完全忘了他最先在那处供词里是怎么个说法。

来来回回盘问了两刻钟,她将供状递回铁辛,“可记住了?”

铁辛沉稳点头——他被名可秀点出来作笔录,就是因为心细并且记性佳——周抡方才所说都无一遗漏地记入他脑中。他接过供状,心中暗服卫国师手段,如此盘问之下,那周抡先前有隐瞒的几处便露了底子。他退回几前提笔濡墨,修正供状中被盘出的几处不实。

“给他签字画押!”

“诺!”

之后是雷雨荼盘问柳子南和张乾,卫希颜盘问范姜成,手段大同小异。

签字画押后,四人都被带了下去暂行看管。

崔逊和白端元中途醒了两次,又被卫希颜隔空点了昏穴。等一切落定,人再醒时,听了周抡那份供状几乎又昏过去,被铁辛两脚踹直,“跪好!”

雷雨荼叹息道:“崔逊、白端元,你二人罪证确凿,这颗头是保不住了。”

二人只觉天旋地转,“相公饶命!……我招……全招……”

“晚了!”雷雨荼摇头凄叹,“已给过汝等机会,可惜……”抚额又长叹一声,俊丽面容作出一副悲悯,手一挥,“带下去罢!”

两名青衣人面无表情上前。

“慢!”崔逊蓦地大叫,“卫国师、雷相公,罪官还有话说!”他既然已难逃一死,定要拉些人垫背才甘心!

“罪官也有话说!”白端元绝望下打定主意要咬着张乾那几人不放。

雷雨荼道:“你二人该说时不说,现下抢着要说话,莫非想构陷僚属?”

崔逊道:“卫国师、雷相公,崔逊以崔家宗祀为誓,所说必为实情,绝无半分虚夸和捏造!请国师、相公容禀!”

雷雨荼头仰了仰,浓秀眉毛微颦,神情似乎颇为勉强。迟疑片刻,方道:“说罢。”

“诺!”崔白二人唯恐他改变主意,你一言我一语,将三路司、成都府,以及下面各州县官员的违法谋私类勾连一气抖了个痛快。

朱砂、铁辛飞笔记录。

两人交替补充,足足说了顿饭工夫,方将那桩桩件件招得清楚,包括哪些盐商茶商布商贿赂、哪些州县的豪户逼佃占田等都全都交底供了出来。

王沂父子五人直听得心惊胆栗,背上也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坐在暖烘烘的楼阁里,却有股冰凉从背上直寒到心底。

签字画押后,二人被带下。观雪台又是沉寂到沉重。

王沂忽然起身,走到席间空地上,锦袍长衫一撩,面西跪下,叉手道:“小民王沂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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