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衣说:“知道。”
“凤鸣岐山”是关于武王伐纣的故事,因周文王的德政,凤凰感受到西岐的德行之风,不远万里飞到附近的山上栖息,从此那山便叫凤凰山,西岐也叫岐山,成了周室肇基之地。
而岐山,即凤翔府辖下。
雷动定京凤翔府,绝非一时偶然。
十年前,就有复周的打算吗?
或者说,从更早的时候开始。
唐青衣想到的这些,自然是雷枫心里想到的。
“我恨王朝霸业!”她说。
唐青衣说:“嗯。”
“我不做公主!”她说。
唐青衣道:“好。”
“我为爹爹服孝三年。”她说。
唐青衣道:“好。”
三年后,她不再姓雷!
“家主,女君,”唐青衣的近随唐历在剑林外扬声禀道,“宋廷使臣、翰林国学院学士苏云卿前来拜访。”
雷枫霍然回头。
苏澹,苏云卿!
——姨母的弟子!
***
暮春很快过去,对赵构来说,却每日都是煎熬。他在寝殿里躺了半个月,寒冷才去,不用再升炭炉。
但季安说热邪才去大半,还要调理十五日才能出殿理事。
宰执们也恳切要求皇帝安心养疾——经由通进司、进奏院呈禀皇帝御前的奏札都按封题移交政事堂和枢密院处置,不让皇帝劳心。
这让赵构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但宰执们每日都要入福宁殿请安,御榻前禀报朝政大事,赵构不能说他们欺瞒圣听。
只不过,禀报的大事都是顺利进展的,至于那些烦心事,就暂时不要烦扰陛下了。
就连范宗尹被召问起时,都支支吾吾,怕有些事把皇帝气个好歹了,这罪他可担不起啊。
皇城司成了赵构唯一的耳目。
三月二十七,陈宥禀报说,前往北周的使团已经启程回宋,宋王携王妃家族及金国幸存归回的宗室随使团归宋,同行的还有不愿事周的宋臣及家人等。
赵构心里暗恨。
但经冯益背叛逃宫一事后,他对皇城司就不再全然信任,暗杀赵谌之事自然也不敢轻托出去——事机泄露,后果严重。
赵构对冯益更恨得切齿。
而皇城司迟迟未能搜出冯益二人,这让赵构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严重,夜里常因噩梦惊醒——季安只能再辅入安神的药剂。
而直到宋王赵谌一行抵达临安京城,赵构的身子也未能痊愈到可以亲临宫宴——只在御榻前接见了他这位侄子——便由韦太后代表皇帝,在文德殿设宫宴,宗亲勋贵百官庆贺宋王归朝。
卫希颜委托李邴,在宴上转达了她的问候。
赵谌站起身,神容恳切道:“想起当年最后一日见到国师,是在宫中辞行,前往黄河赴战,英风颜容,犹在心中。惜憾国师持服中,不能往见。”说着,眼中似中泪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坐在他上首的宁王赵桓也落下泪来。
从金国回来的宗亲想起昔日富贵生活,也不由落下泪来。
殿上一时戚戚。
知大宗正事赶紧起身敬酒圆场,跟着又上了歌舞,气氛重又欢跃起来。
但私底下,宗亲大臣们都记住了宴上这一节,很多人暗里忖度着宁王、宋王父子与卫国师之间是否还存着“君臣故旧”。
一些人已经转起了小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咳,某又勤奋了一下~
☆、枢密之任
卫希颜虽然丁忧不在朝,但任何人都不敢忽视这位看似去职、实则仍然牢牢影响着枢密院、陆海军队和地方军队的国师太师。若论两朝恩遇之重;靖康帝对卫希颜的恩遇犹胜当今天子。
宣和年间卫希颜是以医擢于御内;与朝官是两个阶层;而赵桓为帝后便赐其进士出身;从医职官进入文官资,不久即超擢入省为辅相,全然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其际遇之高、升擢之快可谓前所未有;至卫希颜“殉国”;赵桓对其追遇之隆更胜所有文武之臣,不仅定谥文臣第一列次的以“文”字起头的谥号;谥“文刚”,并追赠三公最高之太师;追封秦国公,若非宰执御史谏官激烈反对就要追封秦王了,赵桓却又因愧疚追加了四个节度使,集文武殊遇于一身。而在建炎朝,虽有国师枢密使之擢,但那已经是在卫希颜灭杀萧翊之后,建立在其超卓声望之上,比起靖康朝的际遇,其份量就有些差别了。
虽然宁王北狩归来不太可能复位,但这份“香火情”却是可以承给宋王的,加之天子无嗣,若论血统,宋王可是比宫中那两位小皇子有资格多了。
何况,这不是还没立太子么?
一切皆有可能。
大殿上觥筹交错,人心浮动,宰执们的心思却很定,当今天子才三十出头,至少还能在位十年二十年,那时小皇子也长大了,贤愚自能分晓,而宋王的心性也能看得清楚,何必现在就妄动心思?
可惜,躺在福宁殿寝榻上的赵构没有读心术,帝王的疑心病加上病中的疑神疑鬼让他领会不了宰执们的心思,在宴散后康履回禀宴上之事后,猜忌和恐惧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的判断,身上的冷意仿佛瞬间让他回到了最寒冷的那一刻。
朕不能再病下去!
赵构攥着锦被冷笑一声。这般病下去没准就会传出“天子病重”的风言风语,那时再来个有异心的,只怕不病重也得成为病重了。
他一夜难安,次日早晨便召进季安,声音严峻不容质疑,“四月初五,朕要临朝!”
季安拱袖揖礼,一副踌躇为难之态,“陛下热邪未尽,宜忌怒忌思,内元精虚,宜静养调本,若下猛药,反损了根本,于圣体寿祚无益。”
皇帝面色腊黄,腿脚虚软,就像病入沉疴,这是热邪方去需要调元固本,但皇帝急着升朝,就要多用温补之药,让皇帝恢复气力精神,但这等于是给才刚退去的热邪又燃了一把火,事后又得大用清凉之药,这般来回冰火煎熬身体,后期调补起来可就更难了。
季安细细将这番道理说给了皇帝听。
但赵构的主意已定,他只得按皇帝的意思调整方子开药。
过了两日就是四月初五。
这日是垂拱殿的常朝,在宰执及诸大臣的惊讶中,赵构临朝升殿,步伐有力,声音宏亮,面色透着红,看起来是圣体大安了。
散朝后,宰执们立即传季安询问天子病情。季安如实禀报。宰执们面面相觑,虽然知道皇帝此举于圣体无益,但若进谏阻止只怕会被皇帝疑心为居心叵测。也罢,如今正值敏感时期,皇帝想折腾就折腾吧,反正折腾的是他自个,不是朝政。范宗尹倒是真个关心皇帝身体,但这番景况下,多说反而会遭皇帝疑忌,便也闷声不吭,做那闭嘴葫芦了。
当日下午,赵构又召见赵谌,抚慰勉励了一番。
次日,朝廷下制旨,改封宋国王赵谌为齐国王,宁国王赵桓为燕国王。
齐、燕都是大国,从封王等次上来讲是上升了。而且国号不封王,柴鉊可以封赵谌为宋王,赵构却必须改过来。但封为齐王,难免让人想到“修身齐家治国”之“齐家”,这是警喻吗?而燕王的封号同样让人意会,燕国之地曾为金国之域,封曾经北狩的靖康皇帝为燕国王,这是雪耻呢还是让人记耻呢?
颁下制旨的次日,赵构又在宫中设家宴,宴请新封的燕王、齐王及金国归来的近亲宗室。席上皇帝谈笑风生,频频举酒,显得十分健旺,又让两个小皇子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