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喝了口酒,倒不似父皇帐中常喝的马奶酒,这酒清香扑鼻,让我想起了远道是客的果子酒。
曲声响起,对面的老七手指熟捻的起了调子,那长手指在琴身上下跳跃,后面四人有分有合,一曲铺开倒是大气磅礴。尤以那萧声,仿如穿过云层般,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听得人无边孤寂,无比萧索,我就着这曲声,又大口喝了几口酒,才将心里那刚冒头的隐隐低落压了下去。
一曲罢了,后面几人站起身,老七将琴放好,便急问:“如何?”
我笑:“天高云淡,大开大合,就像这草原上的云,无牵无伴……只是,我听得有些孤寂。”
他轻叹一口气:“品乐明心,同样一曲,有人听得激昂慷慨,有人听得心花怒放,有人听得心灰意懒,不过是所处的心境不同罢了。”说完又深深看我:“九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与七哥听听,或许可以代为解忧。”
我又喝两口酒,指着那抱琴拿萧两人:“这两人琴声萧声恰好可为我所用,今天我也不白听七哥的曲,就还送一曲吧。”说完,想了想歌词,便清唱起来。
刚开始只听我一人在唱,后来调子熟了,琴萧声便悠悠加了进来,歌词不多,我便来回唱了两遍,到第二遍,琴萧就完全接上了。一曲唱毕,我意犹未尽的指着那琴萧二人笑:“七哥,这二人乃我知已,不如那天你就让他们给我伴曲吧,我再挑首长些的歌练练。”
他只沉思的看着我,听了我这话,眼珠不转的招招手:“大大,三三,以后就跟着九公主吧。”
我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借用一次,我怎么能夺你之爱呢。”
他却仿如未闻,只歪在椅上看着我:“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说完灿烂一笑:“九妹,当真是好曲好词。”
我假意嗔道:“只是词曲好,我唱的就不好?”
他也过来倒了一杯酒:“若是唱得不好,便没有兴致去细听词了。”说完,一口饮尽:“这羊羔美酒今日喝得爽快!听好曲,喝好酒,天下第一赏心乐事!他们总说我段木杞没有男儿志向,整日醉情于玩乐,九妹以为何?”
我又给自己倒一杯,举起向他干杯:“七哥这样是性情中人。人活一回不容易,要给自己活。”“再说了……”我提高声调,酒喝多了话也变多:“什么叫志向啊?七哥,你说,什么叫志向?”
他笑着挥手让那几人下去:“大哥二哥封地为王,雄距一方;三哥兵权在握,父皇倚重;你那五哥……”说到此处,便只笑不语。我看他只喝酒不说话,又涉及到五哥,便急问过去:“我五哥怎么了?”
他思量一会儿:“你那五哥,心思细腻,深藏不露,我要是三哥,如今最头疼的可就是他了。”
我趁着喝酒仔细琢磨他这话的意思,皇帝儿子多了,不就是一个夺位么,老大老二岁数大了,又早早立了王。老三大妃所生,算是嫡出,如今又手握兵权,刚才七哥也说父皇倚重。五哥……五哥总是心事重重,难道暗中在跟三哥斗劲?
老七说他无男儿志向,是真是假,还有一个老六呢?那人总不多话,看上去也柔柔弱弱的,一双大眼睛里不知想的什么。又想起,如果五哥争不过别人,那下场会是什么?我作为五哥的亲妹妹,下场又会是什么?
若不是老七刚才一翻话,我这公主当得还美得不行,如此看来……倒是不容乐观。
“唉!”我重重叹了口气:“七哥,今天这酒,全被你搅和了。你这一翻话,我听了倒不如不听。”
“怎么说?”他仍笑意盈盈,我却神情庄重:“宫斗有风险,站队需谨慎。”
他听了放声大笑:“九妹,你七哥最是无人担心的,不如你就跟了我吧,我虽不才,倒是能护你周全。”
“谢谢了七哥。”我举杯示意:“七哥若有相识的貌美男子,倒是给我多介绍些。我早日找个好人家嫁了,也有个夫君可以依靠。眼看我这岁数也大了,再拖恐怕就不好找了。”
他听了我的话啧啧称奇:“四姐把说亲的都赶跑了,因为这个跟父皇闹了好几次呢。你倒与她不同。”
四姐?倒是好多天都没见那丫头了。“四姐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还能忙什么,练舞呢呗,她可是好在人前一鸣惊人的,不像你,如此不上心。”
“我哪有。”我忙放下酒杯:“七哥,你叫那大大,三三再进来,我再给你唱几首,你帮我选选哪首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三六六
过了午饭,我便放马漫无目的的溜达。
老大老二粗圹豪爽,喝起酒来整碗整碗的干。饭桌上一有他们,这饭就吃得没个停。
兄弟几人这回聚了齐,更是有说不完的话。
老三年岁与五哥相仿,倒是透出一股英气,为人处世也圆滑周到得多。见了我连声叫好,还把手上带的大金戒指摘了下来送我做见面礼。不亏是传说中的二世子储君殿下,出手就是大方。
老六见老三如此,也酸酸的说:“三哥,许久不见,你只送了九妹东西。倒是给你六弟带了什么来了?”
老三听闻哈哈一笑高举酒杯:“三哥与六弟之情,可是都在这杯酒中。”
老六听了,垂目不言不语,悄没声的一下饮尽了杯中酒。想是饮得快了,又好一阵咳。
父皇见了忙嘱咐:“老三你可别学你大哥二哥,他们喝起酒来都是不要命,想是离父皇远了,没人管着他们,他们可就真无法无天了!”
此话一出,全场不敢言语,正喝得高兴的老大老二忙放下酒杯双双起身:“儿子不敢!儿子虽不在父皇身边,却时刻不敢忘父皇教诲!”
皇上脸色一变,厉声说道:“想当年北国展家有王孙坐地为王;想分庭抗礼,王师一出,只落得个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见下面众人皆面露惶恐,又满意的温和了语气说:“父皇有时也觉那展颜下手太狠,毫无亲情可言。但不如此,君不君,臣不臣,国必乱之!由此可见,对那存了心谋朝篡位之人,倒是该严惩。”
下面老三带头跪下:“父皇英明!儿臣必将恪守本分,不敢簪越!”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下大呼:“父皇教训得是,儿臣万万不敢存非分之想!”
见呼拉拉跪了一地人,皇上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傻孩子们,跪什么跪,快起来!你们都是父皇的心头肉,父皇只盼你们相处和睦,兄弟姐妹同心,那就是我大翼之福!来,接着喝酒!谁也不许存量,都干了才叫痛快!”
我喝酒边想,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一家子高高兴兴吃个饭,老头子干嘛整这一出,弄得人心惊胆战的。又心里对老头子有些刮目相看:这么一来,既吓唬了老大老二,又帮老三巩固了威信,下面那些没兵没权的更是不敢再打别的心思。如此看来,这顿饭虽吃得累些,但收获颇丰。
姜还是老的辣,说得没错。
草原的天气总是晴好。
马信步由缰,在山角下来回踱步。许是天天实在是过得滋润,我连午觉都睡不着了。以前在远道是客,往往是累得躺下就着。现在一天天的不觉得困。
生活太安逸了。
我正感受着草原的风,远处两个小点儿笑语声声滚了过来。我皱皱眉头,想跑。
“九姑!瞧,那是九姑!”完了,一个小点儿已经发现了我,正策马朝我狂奔来。
“扎达,你等等我!别跑那么快!驾!”转瞬间,两个小人儿已经骑着马奔到了我跟前。两个小猴儿般的娃子挤眉弄眼朝着我笑:“九姑,你跟我们玩捉迷藏吧?”
我向他们身后望望:“扎达、扎多,你们父王呢?”
大的那个还没等说话,小的那个奶声奶气的抢着答:“父王喝了这么大的一顿酒,现在躺在帐子中,呼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