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篱牵肠挂肚了好些天,但一来于事无补,二来,他想着想着,便渐渐地觉得有些生气,鹤影一句话也不交代,就这么瞒着他走了,简直是不把他当自己人。他越想越觉得愤懑,索性撒开手,克制住自己不去想他,好好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元明山最近比较太平,他要做的事情不多,然而,调教玄明却是一件难事。
在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山大王方面,玄明的脑子已经不好使到让他震惊的地步,不仅如此,他居然还闹脾气!
花篱瞪着撇过脑袋撅嘴做不理睬状的青年,简直想要一拳捶过去!
“我教了这么多遍你都不会!你还给我闹脾气?!你闹个屁啊!”花篱抓狂地大吼。
玄明浑身一震,瞪圆豹眼:“你……你又凶我!你这个臭大花毛!凶死了!坏蛋!”
“你说什么?”
“臭脾气,臭狐狸!就知道凶我!你越来越讨厌啦!”
“你居然还敢说我?我怎么凶你了?还不是你自己太笨!我都说了多少次,你还不会,以后怎么和别的山大王交往啊!”
“我……我就是笨!”玄明红了眼睛,大声嚷嚷道,“又不是我要做大王的!还不是你们逼我!讨厌!我讨厌你!臭大花毛!”
玄明一把推开花篱,嘤嘤嘤地跑了,花篱气呼呼地站在原地,觉得当初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放走赤蛇!
鸡飞狗跳地过了好几个月,他才终于勉强把玄明改造成一个“面无表情,眼神冷厉,令妖怪们望之生畏”的威猛山大王。这都是因为,花篱为他设计的“长袖善舞”,“足智多谋”,“风流多情”等形象,玄明都没有办法很好地演绎,所以一改再改之下,索性来了个无招胜有招,就让他变成一个冷面大王薄情郎吧……
花篱打着呵欠,看着一动不动端坐在座上听大伙儿议事的玄明,翻了个白眼。
要让玄明管好元明山,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幸亏他没有离开。
幸……亏?
花篱默默地转身,心情顿时低落了下来。
已经好几个月过去,鹤影一点消息也没有,连带着鹤彰他们,好像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花篱悄悄地走回房间。
说怨,他怎么可能不怨,但到了现在,他真的很想他……
他背靠着门,埋下头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沉重的石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花篱想,几百年都这么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却突然觉得这么孤单呢?
“坏鹤影!”
他愤愤地骂着,觉得这样似乎能够稍微消解些许心中的愤懑。
“笨蛋!臭妖怪!讨厌死了!”
“大骗子!不和我说!就知道骗我!”
“再也不要理你了!”
“有本事别回来!讨厌!”
“……”
“……”
“鹤影……”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呜呜呜……”
花篱说着说着就滑到地上,突然哭个不住。
“臭鹤影!说走就走,也不想想我……再也不理你了!讨厌你!你这个自私自利的臭妖怪!不要脸!”
“咳咳!”
花篱:“……”
花篱瞪圆了通红通红的眼睛,捂住自己的胸口:“鹤……鹤影?”
“刚想看看你,就听见你骂我……”鹤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似是无奈地说道,“别的就算了,我怎么不要脸了?”
“鹤影……”花篱压根儿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嘴角一撇,就大哭起来,“鹤影!鹤影……呜呜呜呜……”
鹤影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哭得脸都皱成一团:“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骗你。”
花篱捂着脸:“你一点诚意都没有!又骗我!大骗子!”
“我早说了,我模样不好看,不想被你看见我那样被带走……”鹤影低声说道,“我马上就要进丹炉了,想先和你说说话……花篱,你想不想我?”
花篱抽抽噎噎地:“你说呢!笨蛋!”
鹤影低笑一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
花篱抹着眼泪,脸蛋红红的:“讨……讨厌……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什么时候回来,你都等着我么?”
花篱别过眼去:“那……那得看我乐不乐意。”
鹤影低声吸了一口凉气,花篱立刻紧张起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鹤影笑道,“方才服用了一些祛除魔气的丹药,不大要紧——既然这样,我就当你答应我了,你要乖乖等我回来。”
花篱忙道:“你就要走了吗?”
“嗯。”
花篱垂下目光,念念不舍:“你……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你也是。”
“嗯。”花篱点点头应下了。
鹤影那边便没了声音,花篱抱着膝,在黑暗里傻乎乎地坐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被一腔柔情化成了水。
但是……
他突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明明说好再也不理你的!”
八十四
自从这次鹤影用傀儡术说过一次话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花篱心中虽然挂念,却仍只得照他说的“乖乖地等着”,虽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鹤影的信誉也想来不怎么样,但是既然已经有了约定,他就愿意再相信一次。
反正他被骗了那么多次,也不缺这一回。
鹤影离开的第一百个年头,花篱这样对自己说着。
元明山的妖怪们生活节奏缓慢,这一百年和前面一百年,除了大王换了妖怪做,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对于花篱来说,这一百年可就大不一样了。
虽然也是孤身一妖,妖怪中依旧流传着他身为狐狸精却偏偏没人要的各种传说,但是,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并不是没人要的。
只是那个人不在这里而已。
——所以其实也没差别,不是么?
时间久了,像上面这样的念头便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花篱的脑海,每每想到,总会让他变得更消沉敏感,然后就要开始在信守诺言与伤心欲绝之间辗转难眠一整个晚上。
不过所谓诺言,守与不守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他也没人要。
——每当他想到这里,便觉胸中更加郁愤难平。
所以渐渐地,花篱便越来越受不了别的妖怪在他背后嚼舌根子,指指点点地说什么“花大人没人要”之类的话,但凡听到必定要掐着腰将对方数落得体无完肤才解气。
毕竟,没人要这种事这么悲惨,他们总拿这个说事,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但是他却并不知道,众妖怪们背后指指点点的全文其实往往还包含了“花大人以前是个大变态,猥亵小仙鹤……现在说不定也是,唉,谁敢要他啊”这样的前提,并非没有同情心地胡乱嘲笑。
但这些隐情对他,大概也不重要了。
鹤彰来到元明山的时候,山上还是那些老面孔,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山大王现在也照样不知在何处逍遥,永远在洞府里兢兢业业管事的花大人依旧守在议事大厅。
只是,当花篱看到他来的时候,手里的算盘立刻便掉到了地上。
鹤彰便打着扇子笑:“哟,这许多年不见,花大人看到我都激动成这样了?”
花篱瞪大了眼睛:“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