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云游天下,脚都痛死了。师父,我能不能跟着爹娘和外公外婆享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道人没有理会他。
晨儿嘟起嘴巴:“师父你又不肯买匹马来骑。”
“你可见过骑着骏马游历的修行者么?”酒僧搭话了:“你说说看,你哪次走累了,不是秃头师匀我给你做牛做马?”
“你的脖子有马背骑着舒服吗?”晨儿强辞夺理,忽然又笑了,“其实我只是说说玩罢了。我的理想可是成为最最出色的道家子弟,还要像两位师父那样做天下情妖的守护者。”
道人微微点头:“师父可以给你半月时间去找外公并与家人团聚。其实将来你想家时也是随时可以回去看望他们的。只要不忘志向,不恋尘世太深就好。亲情是不该随着修道而磨灭的,只不过要比常人稍微控制一下,勿忘众生。”
晨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白狐和绡儿却是相顾黯然。
这么快就要与儿子分离么?
道人淡淡地望向风雪依旧不止的天空,轻声道:“离合无定,聚散随缘。”
——初稿:九九年秋天
修改于零四年十一月
灵蛇篇第二部 烈渊魅影
“晨儿住手!”一柄拂尘挡开了他的剑。
他俩愕然抬头,只见一僧一道正立在小道童身后。
僧人肥头大耳,胡子雪白,背着个朱漆大酒葫芦,更衬得红光满面。
道人表衣略瘦,须眉漆黑,加上清俊绝伦的仪容,显得飘逸出尘,只是神情未免看着清冷。
“晨儿,嘴巴别翘那么高,先看看那女子的掌心再说。”酒僧笑着提示。
“杀个妖怪还要看看女人的掌心,这算什么破规距?师父你是忌妒我先找到了妖怪吧?”小道童嘀嘀咕咕,万分不情愿地翻过她的手掌。突然触电般全身一麻,半天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瞧瞧自己的掌心,再看看她的掌心。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道人微微叹气:“这是白狐国的高手炼成的元丹。听说十年前白狐国发生过一场宫廷政变,你就是那位被囚禁的十二王子吧?你将毕生所炼的元丹给了她,自己可就法力尽失形同废人了……”
“我愿意,不用你多话。”白狐不悦地皱起眉头。
她的脸色马上变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傻?”
“有点喜欢你,送件礼物很正常啊。”
“你这是拿生命开玩笑,叫我怎么受得起?都是我害了你……”
就知道她一旦明白真相便会哭哭啼啼,他立刻设法转移注意力,问:“照道长所言,这小孩就是……”
“你们的儿子。当年史夫人悄悄命下人抱了婴儿放在荒林中,留下一封信函为凭证,说明他为何必须被遗弃。”道人取出信函,白狐却没接,他一时还有些不能接受。
他可从没想象过自己还能有个儿子,就是这个急着灭他的小家伙?
真有点消受不起!
晨儿也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研究着面前的妖怪。
“儿子,让爹抱抱。”他终于回过神,吃力地站起来,一把抱起他,猛地惨叫一声,两人一起摔倒。
“妖怪……哦,爹,我又没惹你,干嘛第一次见面就摔我?”晨儿爬起来,一边扶他一边瞅向师父:“师父,借你的‘清伤玉液’用用。”
“很贵重的。”道人不乐意地拉下脸,“为师三百年的心血啊。”
“大不了少用一点了,师父,你别这么臭脸好不好?”他嘴里说得好听,手头可绝不客气,早已三下五去二,将一瓶玉液全倒在父亲手脚上,冲师父很无辜地一笑:“对我爹还用得着小气么?”
转身扑入绡儿的怀中,“娘,抱抱我。爹太没用,抱不动我。”完全无视刚当上爹的在一旁气得直翻白眼。
她依旧迷迷糊糊的,只是下意识地搂紧他,“我的儿子不是刚出世就死了么?”
“娘,你说我该死?”晨儿鼻子一酸,委屈地把目光投向师父。
道人叹了口气,“她不是说你该死,只是不敢相信你还活在人间吧。”
酒僧灌了几大口美酒,笑道:“这阴森森的禁狱真有这么吸引人吧?出去再说吧。”
道人点点头,却不忘习惯性地讽刺一句:“秃头,你是急着出去找肉吃吧。”
“不可以么?‘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像我这样的高僧,才是修行者之最高境界。牛鼻子,你该学着点,别一天到晚一本正经的,提升了法力却亏待了五脏庙。”
说笑间飞过一个小小村庄时,晨儿忽然指着下方:“那下面哭哭嚷嚷的好不热闹,要不要去瞧瞧?”
正想像着肉块滋味的酒僧一拍小家伙的脑袋,“就你扫兴,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落至这家门口,只见两间残破矮小的草房,稀稀落落地用树枝围起来权录篱笆。
两个小娃娃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两个大人则忙着拉劝一个老婆婆:“夫人,你再要这样,大宝和秋儿不如陪一起死了作罢。夫人,你怎能如此见外……”
“秋儿,大宝,我拖累了你们这么多年,什么事都不能做,还一天到晚吃着药,害得两个小娃娃都吃不上一口饱饭,我……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使她说不下去了。
绡儿脑中嗡的一声,身子一软,白狐和晨儿急忙扶住她。
夫人?大宝?秋儿?她定了定神,上前扶住老婆婆仔细看去,眼前双目失明满面皱纹的老人不正是她的母亲二夫人吗?那个黑黑瘦瘦满面愁苦的小妇人依稀还有当年秋儿的模样,只是不复再有当初的胖嘟嘟水灵灵,那个黑黑壮壮的汉子不用说就是大宝了。
九年时间,他们就突然变老了这么多,秋儿才二十四五岁啊!
“娘……”她跪下来抱住老人的腿,泣不成声。
一团哭闹声中,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当年绡儿出走后没多久,柳小姐在与某权贵之子成亲途中,从桥上跳下。当时似乎正有一条小舟从桥下穿过,不过众人居然全没看清,不知她是被救还是沉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一刻河面并未溅起一点点水花。
随后鹏也不见了,只在书桌上压了一张致歉便条。
史老爷经此种种打击,身体越发不好,神智也有点异常了,莫名其妙的老是往庙里跑,对老僧的育经声痴迷起来。
二夫人伤心过度,经常以泪洗面,视力一天不如一天,一次夜间不小心碰倒了烛台,始逢那夜大风,火势迅速蔓延。别说史府,相邻的几家也都陷入火海之中。
秋儿和大宝冒死抢出夫人,第二天便去山上找老爷,主持却说史老爷在闻听噩耗后,就急冲冲地下山了。
他们多方打听寻找,竟然再没找到老爷。此后,他们便四处流浪继续找他,二夫人从未受过流离失所之苦,加上心情郁痛,身体一下子垮了。再到后来,大宝和秋儿无力再带着病恹恹的夫人漂泊,于是在这个小村庄暂时安顿下来。二夫人不想再连累穷困潦倒的大宝一家,曾多次偷偷自杀,幸而皆被及时发现。
道人若有所思地说:“呃,你们先别忙着哭。一位跳河的柳小姐,一位当天便失踪的史公子,那不是清慧师姐座下的两个高待么?听她信里所言,那两人极有修道天份,入门虽晚,进境倒在众同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