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不安。雨季即将来临，城市上空堆积着厚重的云层，仿佛预示着这片土地上即将到来的风暴。
作为新任的驻西贡站站长康德安坐在“美国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四十出头，灰蓝色的眼睛锐利如鹰，鬓角已见银丝，他穿着熨烫平整的浅色亚麻西装，在这个闷热的午后显得格格不入的整洁。
但是看起来就像和普通的商人差不多。
咖啡馆的吊扇缓慢旋转，搅动着凝滞的空气。门外，一辆南越军队的吉普车戛然停下，扬起一片尘土。从车上走下一个身材瘦削的亚洲男子，穿着熨烫整齐的南越陆军少校制服，胸前别着记者证。
范春隐——南越陆军新闻处少校，《西贡时报》军事专栏记者，推门而入。他的步伐轻盈而自信，脸上挂着记者特有的那种既亲切又保持距离的微笑。他的眼角有一些细纹，眼睛不大却闪动颇为明亮的神采。
“康先生。”
范春隐走近，伸出手，英语流利得几乎不带口音。
“久仰大名。”
康德安站起身，握住对方的手。他注意到范春隐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握力恰到好处——一个善于与人打交道的人。
“范少校，感谢你抽时间见面。”康德安示意对方坐下。
“我刚到西贡不久，正需要像你这样了解当地局势的人指点迷津。”
侍者无声地出现，范春隐用越南语点了杯黑咖啡，然后转向康德安：
“康先生客气了。作为记者，我才是需要向您请教的人。”
他的笑容真诚而谦逊，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康德安啜饮了一口冰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这位传奇人物。档案显示，范春隐出身本地富裕家庭，曾经到美国留学。作为记者，他采访过无数高官显要，报道客观公正，深受西方媒体同行尊敬。作为军官，他忠诚可靠，多次获得勋章。没有人——至少在西贡——怀疑过他的忠诚。
但康德安知道得更深——他是整个西贡少有的几个知道其真实身份的人。
“南越局势令人担忧啊。”
康德安放下杯子，声音压低。
“特别是现在你们所面对的局势已经越来越艰难了。”
范春隐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
“确实如此。我们的部队缺乏最基本的补给，许多装甲车辆因为没有燃料而沦为一堆废铁。”
他叹了口气。
“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
“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康德安向前倾身，做出推心置腹的姿态。
“在去年，曼谷的东约安全会议上，各个方面都表示了对南越局势的担忧。后来长安也表示了认同。现在我们正在重新评估对南越的援助政策。”
范春隐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是个好消息。你们真的愿意帮助我们吗？”
“官邸有他的考量。
”康德安打断道，声音更低。
“第一笔援助，总额高达两亿元。主要是弹药，武器零件以及…他故意停顿。
“汽油。”
范春隐的眼睛微微睁大，这次的反应更加明显。他端起咖啡杯掩饰自己的表情变化，但康德安已经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光芒——忧虑？兴奋？难以分辨。
“最重要的就是燃料。”
康德安继续道，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个圈。
“有了汽油，南越军队就可以恢复机动性。机动性意味着一切——快速部署，增援，撤退。这将彻底改变战场态势。”
范春隐放下杯子，郑重地点头：
“您说得太对了，康先生。作为军官，我非常清楚汽油的重要性。现在我们的绝大多数汽车、装甲车、坦克都因为没有油料而变成废铁。”
他的声音充满真诚的赞同。
“这确实是雪中送炭。”
康德安仔细观察着范春隐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这位“记者军官”表现得完美无缺——恰如其分的惊喜，合理的专业见解，对南越军队困境的真切关心。但康德安知道，在这副面具之下，隐藏着完全不同的算计。
“计划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康德安故意透露。
“首批物资将在六周内抵达。当然。”他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这些信息目前还属于高度机密。”
“当然，我理解。”范春隐严肃地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
”这将极大提振军队的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