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放下电话,他便开始有些烦恼了,尤其是想到东东与余小凡在一起的笑脸,更加觉得这件事处处都有不妥当的地方。
他是决定了要与余小凡在一起的,他对未来极少有这么肯定的事情。
那天余小凡说“始终是家人比较重要”,他一刹那间竟是心神震动,他看着她,心想就是她了,他要娶她,与她共同拥有一个新的家庭,与她一同走下去。
一个家庭是需要承担的,这承担不单单来自于男人,许多女人都觉得只要找到一个身家丰厚的丈夫便能享受一辈子,但这世上没有长盛不衰的道理,一个人也好,一个家庭也好,都会遇到高峰低谷,富贵的时候当然花团锦簇,但艰难的时候,却更是考验人。
谁不想要坚强地依靠,谁不想有人可以替自己遮挡一切风雨解决一切问题?对,男人应该照顾女人,可是一个家庭是需要夫妻双方共同付出才能撑起来的,就算是超人都会有从天上跌落下来需要支持的时候,更何况他还不是个超人。
他也会有疲惫失落的时候,他也会遇到艰难地甚至一时过不去的坎,如果单靠他一个人,这家庭怎么可能牢固长久?
不要说余小凡性格温柔,对东东真心疼爱,就凭着她为她家人所做的,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女人就是她。
如果是余小凡,她会与他一样,把家庭放在自己前头,他觉得他们可以互相扶持,一起走很久,一生一世那么久。
但现在,罗莎莎说要与东东见面。
东东会怎么想?余小凡又会怎么想?
即使他是个对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不太敏感的男人,都觉得这件事很有问题。
如果罗莎莎是为了争取东东而回来的,如果余小凡因为罗莎莎的回来而起了芥蒂之心,如果东东因为自己的亲生妈妈开始排斥余小凡……
所有的假设都让谢少锋皱眉。
“少峰,你怎么没把东东带来?”罗莎莎看了看谢少锋身后,明知故问。
谢少锋在她面前坐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现在可以说了。”
。
“我……”罗莎莎迟疑了一下,然后突然抬起头,“我刚才拨了电话回去,我听到东东的声音了,他叫我妈妈。”
东东的那声“妈妈”,其实是一句不敢相信的重复,但罗莎莎对孩子的语气选择可以忽略。
谢少锋脸色一变,“你哪里来的电话?”
罗莎莎并不回答,只道:“我是他的亲生妈妈,听听儿子的声音都不行吗?”
谢少锋沉了眼色,“东东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他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你这样做会让孩子很困扰。”
罗莎莎见他神色不对,立刻表情悲切起来,“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可我已经后悔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补偿你和东东,我想把他缺少了三年的母爱都还给他。”
谢少锋冷声道:“如果你心里有孩子,也不会三年来对他不闻不问的。”
罗莎莎用纸巾按眼角,“我也不想的,可我那时候被吓坏了,后来……后来我自觉愧对你们,一直都没有鼓起勇气跟你们联系……”
谢少锋看着她,面无表情地。
罗莎莎当年就是这样一个情绪多变的女人,好好的说着话,突然就会生气起来,或者明明在笑,一会儿就哭了出来,他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常为了哄她而伤脑筋,但现在她在他面前悲悲切切,他却毫无感觉,就像在看一场没有字幕的小语种影片,完全不能融入其中。
罗莎莎见他沉默不语,一个人也悲痛不下去了,放下纸巾咬了咬牙,开口道:“少峰,我知道你还没有原谅我,可我这次回来,是真心想要补过的,我昨晚还给你爸妈去了电话,请求他们原谅,家里的电话是妈妈告诉我的,妈妈在电话里说了,去看看孩子吧,再怎么样,你都是东东的亲生母亲!”
4
余小凡立在自家门前,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准备。
但门一开,自己妈妈的举动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何婉华一反余小凡离婚之后对她的态度,看到女儿居然双目发亮满脸放光,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进屋里,还把她手里的旅行袋都接了过去,笑吟吟地说话:“小凡啊,你总算回来了,快来吃饭。”
爸爸也从饭桌边上站起来,“小凡回来啦,来来,先吃饭。”
余小凡见爸爸虽瘦了一些,但脸色不错,又恢复了过去的精神,心下自是高兴,遂抛开一切杂念,快快乐乐地上了桌,与爸妈一起吃一顿久违的团圆饭。
桌上饭菜都已经摆好了,菜色丰盛,干烧对虾艳红欲滴,旁边放着自家种的丝瓜炒毛豆,猪肝是用红辣椒炒出来的,当中一大碗金黄色的蘑菇鸡汤,都是她打小最爱吃的东西。
一场危机有惊无险,现在一家人围坐桌边,余小凡不禁心情大好起来,给爸妈倒了酒,又率先举起杯子,“这次爸爸能没事太好了,爸妈,我们一起喝一杯。”
爸爸露出羞愧之色,“是爸爸没用,到头来还让你吃苦。”
妈妈白了老伴一眼,“知道就好了,女儿为了你把房子都卖了,这钱要是没回来,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再见小凡。”
“妈,一家人有什么好说的。”
那厢爸爸已经站起来,往房间里去,一会儿又走出来,高兴地把存折放在桌上,“小凡,这钱你收着。”
余小凡一愣,妈妈便把那存折又往她那儿推了一下,“收着吧,你爸爸这没出息的,出了事还要女儿卖房子,我要是早知道,死活也不能让他做这种事。这是你的钱,拿着。”
余小凡还要说话,爸爸就道:“钱都追回来了,公安也调查过,我也算受害人,之前赔出去的那些钱都是有字据的,公安给赔偿退钱的时候,我凭着字据再去问那些人要,好歹先把你的钱拿回来。”
“就凭你?”何婉华哼了一声:“还不是我上门去做恶人,你爸给钱的那些人里还有咱们亲戚在里面呢,居然拿了你爸的钱还想再拿一点赔偿,一点人味都没有,要不是我天天上门盯着要,这点都要不回来。”
“是是是,还是得靠你。”爸爸看着老伴笑。
余小凡听父母说得简单,但心里也明白,这段日子他们过得有多不容易,自己却在上海每天只想着多赚点钱,顿觉自己为父母分担的不够,“爸妈,对不起,我该早点回来帮忙的。”
“你都把房子卖了替你爸还债了,还分担得不够?难不成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还要看着你把自己都卖了呀?”何婉华快人快语,说完又对女儿露出笑脸,“别说那烦心事了,都过去了,小凡啊,我有好事要跟你说。”
“好事?”余小凡一愣。
“先吃饭吧,小凡才回来,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余父冲着妻子摇头,又给女儿夹菜。
何婉华瞪了丈夫一眼,却也没坚持说下去,也个女儿夹菜,只说:“吃饭吃饭。”
余小凡碗里堆满了父母夹过来的猪肝和虾,忙着埋头苦吃,暂时就顾不上说话,一家三口这一顿饭吃得很是高兴,饭后余父自觉收拾碗筷,何婉华则拉着女儿进房说话。
“妈,你要跟我说什么?”余小凡不无忐忑的看着何婉华满面笑容的掩上门,心想妈妈莫不是又安排了一连串相亲任务给她,决定速战速决,上海都不用去了,直接在老家把她给解决了。
何婉华关上门,过来在女儿身边坐下,眉开眼笑地,“孟建来过了。”
“孟建!”余小凡一惊,脱口而出,“他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