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就那样搭在门把上,鼬秉着呼吸,往事不可控制地在眼前掠过。
房间内的声音戛然停止,鼬眉毛还没来得及跳一下,里面就传出不客气的爆吼。
“哪个小鬼在门外偷听?!趁爷爷还没生气,快滚!”
这语气……鼬的心悬了起来……
“嗯!”末了,补充了一声。
心被那补充的尾音狠狠砸下去,心淡定了,只是鼬的大脑不淡定了。
缓慢推开门,鼬踱着步走进来,面具下的眼睛快速搜索到桌边坐着的人。
黑色背心加钢丝护身,这人不论何时都穿得十分安全,估计是怕哪颗炸弹没弄好走了火,自己先被炸个开膛破肚。不算长的头发被勉强高挑起来绑着,由于长度不够,发梢支楞着好像把扫帚。
鼬看到左侧脸上盖着的和鼻尖相齐的黑发时,有种很想去把它剪掉的冲动……这家伙的水平难道就这样了么?!
只是没等鼬发作,摆出艺术造型的某位大爷先拍碎桌子一角。
“怎么?你没听到大爷的话?想活命就赶紧滚出去!少惹我烦心!”
“吹云……”
“别喊这恶心的名字!我恶心!嗯!”
鼬取下面具,平静看着他。“我是鼬。”
“切,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么?”黑发傲气地一撩,此人摆出自认为非常时髦的姿势撇撇嘴说:“隔壁的家伙,你多少天没回来了?少在我这装熟人!嗯嗯!”
鼬仔细凝视黑发下的脸,不如曾经白皙,也许少了金发的映衬,整张脸显得平淡了许多。眼眸也是灰绿色的,只一盏小灯根本照不出那原本的色彩。
他也不是原来的那张脸,可鼬却总能从那脸上找到些熟悉的东西,不是神色态度的相同,而是棱角轮廓似乎有些那时候在一起玩闹的味道。
鼬不顾对方的呵斥,坐在床边。桌上摆着形状古怪的各种泥土、树根、草皮,还有许多药剂。
“你不叫吹云,那叫什么?”
“啊?”
鼬眯上半个眼睛,平静地说:“我们是好朋友对吧?那不叫你吹云,叫你什么?”
“呃……叫……”下意识哆嗦一下,脑袋后的扫帚头发都险些散了。“你……不止名字和脸,你还真像我一个朋友……就连这眼神儿都像,看得我好冷……嗯……”
“看来你的脑袋还没被三代撞坏。”鼬把玩着手里的面具,墨蓝色的眼睛翻起来瞬间就没了寒冷,倒多了几分讽刺。“口头禅是不是得改改了?”
“……啥?!”
“还有你这造型,不觉得像倒着立在门口的扫帚么?”
“哈?!!”
鼬把面具丢到那桌子泥土混合物上,手撑着床沿笑得十成十的阴森。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迪达拉。”
手上捏的鸟型泥雕自由落体,还没完全干透的泥摔在地上立刻扁成滩烂泥。
“你、你叫我什么?”
鼬看着他,收起笑容中的寒冷,浅浅地弯着眼睛。
“你真是……鼬?”最后那个字像呼吸一般轻,迪达拉生怕这字一念出声来,面前的人就会随着空气飘走一般。“是么?嗯?”
换了副皮囊,他脑袋里装的依旧是泥土。鼬暗自气结。
迪达拉灰绿色的眼眸抖了抖,鼬还以为这家伙最引以为傲的眼泪会先一步掉下来,可没想到,那双沾满泥渣子的手却是抓起桌上的“艺术半成品”,然后铺天盖地的暗器就朝鼬砸了过来。
“鼬你这王八蛋!你弟弟杀了我的仇今天就找你报了!嗯!!”
虽没了写轮眼,但这些泥土显然也和先前的黏土不同,没有任何杀伤力。鼬在狭小的房间内左闪右避,终是没躲开,最后一块猫头鹰正中手臂,白色紧身服立刻留下一团黑泥印。
“迪达拉,够了。”鼬素来有些洁癖,轻飘飘落在迪达拉面前,沉着脸不再闪避。
迪达拉手里的树枝草皮狠狠被丢在鼬脚下,黑发一甩,眼睛瞪出几股能杀人的死光。
“谁叫你去招惹佐助。”鼬毫不客气地庇护自家弟弟。
迪达拉狠狠瞪他,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经常用这双眼对付前来探望的暗部,练习久了的缘故,灰绿色眼睛瞪着还颇有些风韵。
鼬默默与曾经那张金发碧眼的脸孔做了下对比,暗叹这家伙骨子里的俏劲儿还是改不掉,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吧。
“有没有见过卡卡西?”
“卡卡西?”迪达拉不屑地撇撇嘴,“切,要是见到了,你能听不到木叶上忍被杀的消息么?”
鼬从不认为自己有蝎哄小孩的本事,没耐性和迪达拉练嘴,低下头暗自琢磨。
卡卡西特意去提醒自己,难道不是看出了迪达拉的破绽么?按迪达拉这种鞭炮性格,只要是曾经见过他的忍者都会觉得熟悉吧。
难道是在试探自己?应该不会,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怀疑,就算失忆编的有些牵强,但房子都砸塌了也不是不可能碰坏脑袋……
迪达拉见鼬脸色阴沉,整个人埋在阴影里,便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挑眉撇嘴地嚷道:“喂喂,我还想说你脸上没了八字纹比以前好看多了,你怎么着?又想弄出来啊!”
“你病假想请到什么时候?”
“找到黏土为止,嗯!”
“不要再做爆炸物,给你移植查克拉嘴的技师早就死了,你还能用自己的嘴嚼么?”
迪达拉颇为骄傲地昂昂头:“有什么不能,嗯?”
忍住胃里的一阵翻搅,鼬头晕目眩地对此人更加佩服。记得他以前好像也这么做过,嚼过烂泥的嘴还能面不改色地吃吃喝喝,最厉害的是目睹全过程的蝎还能照样跟他抢食物……
自己果然再练多久也练不来啊,这绝招!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鼬起身拿着桌上的面具向门口走。“别弄这些东西了,你已经很惹人注目,不想被拆穿恢复逃忍身份的话就安分些,或者跟我一起执行任务去。”
迪达拉吐吐舌头,鼬隐约在上面看到点儿黄绿色的影子……背后一凉。
见他准备离开,迪达拉手撑着下巴古怪地盯着鼬的脸,若有所思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脸和以前的你很像?”
鼬一愣,他除了刚醒那时回这宿舍照了次镜子外便再没看这张脸,当时确实没有半点相似。
“说我的口头禅什么的,你是不是也该改改老毛病了,嗯?”迪达拉这般认真的模样很少在鼬面前出现,他总是用自己的活泼带动着这个过于压抑的人,能让他轻松一秒也好。
叹口气,迪达拉对上鼬眼中的墨蓝色。“要是蝎在就好了。”
蝎,最早离开的那个人,不知道有没有猜到听见他死讯时迪达拉的模样。
“想他了?”
“恶心。”迪达拉翻翻白眼,视线顺着桌子前的窗口飘到很远。“还是他能看透你,我就什么都看不出。”
鼬眼眸微垂,静默片刻,打开门背着身留下句:“明天早上来找你。”
“记得带早餐,嗯!”
能看透么……想起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鼬竟有些怀念。
那个冷眼看了多少生死沧桑的人,他们在他面前似乎只是些孩童,自己的心思好像总逃不过那双银眸,可是他看透、猜透、想透,却从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