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昔没说那些人有错在先，只说是替孟仟愈还歉，他的“还歉”，毫无疑问是刚才跟那些官员教授的辟除邪道的方法，座下众臣听闻此言，凡是刚才承了涂昔恩情的人，都忍不住一阵心虚，可又不敢言明，只好红着脸继续跪着。
孟仟愈却是惊讶极了：自己明明昨天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涂昔，他怎么会知道的？
看出了他的疑惑，涂昔偏过头来，低声道：
“你昨天让我去查他们家中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我顺便连孟家也一并查了。”
孟仟愈目瞪口呆。
孟仟愈之所以让他这样做，就是想等到此时，让涂昔以孟家的名义施恩泽众。
于是涂昔花了一天的时间，查出了某家父子眼盲的缘由，查出了某家的小妹为何卧病不起，查出了某家为何有座院子总是闹凶鬼——总之是查出了许多类似的东西。
——这些家族贵胄，虽有些自私自利，但却多少也心怀自知之明。所以，若想帮孟家制止谣言，孟仟愈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欠孟家一笔情。
在众官心中种下这个心结，虽不指望他们日后对孟家感激涕零，但多少可以保证他们日后不再编造谣言了。
可孟仟愈没想到的是，涂昔不但查了他吩咐的事，还
32、32。京都仙谣 。。。
顺便查出了孟家和孟仟愈之间的故事，更猜透了他吩咐此事的缘由。
张了张嘴，他第一次被涂昔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子没在意他二人之间的对话，恍然道：“原来如此，仙人看中了你有慧根，竟要带你修仙去啊。”
——原因不是这样的。
不过这只能放在心里反驳，孟仟愈嘴上还是顺着天子的话，故意道：“可惜我爹却不同意，他觉得踏实为官，效力朝廷才是正道……”
天子摇头笑道：“修仙也是件好事情，如此难得的机缘，若是错过，实在可惜了。”
孟仟愈也跟着笑道：“臣也以为如此，陛下可否帮我说服我爹——”
他还没说完，孟御史却已喝道：“孽子好大的胆子，怎么敢这么对陛下说话！”
揉了揉额角，当朝君王颓然叹气道：“孟卿家为官精干，就是太过古板了，孟家能有位弟子幸得仙缘，难道不是光宗耀祖，流传后世的好事么？”
孟御史听皇帝说了这话，忙黯然道：“陛下所言极是，臣确实古板了些……目光也短浅了些。”
孟仟愈松了口气：父亲一向忠心圣上，这次得到了皇上的认同，父亲总该心服了。
可天子又看了孟仟愈片刻，心中忽然有些不自在，摇头道：“只可惜，皇族之中却从没出过这样的子弟，实在是——”
“陛下此言差矣，”涂昔见他心生嫉妒，忙打断他道，“生于皇族，是生前承接了仙家嘱托，命须担负平定天下，惠泽众生之使命，全然不同于凡界众庶，若反而羽化成仙，弃尘世于不顾，岂不是违背了降生之由？”
多亏了涂昔这一番解说，天子听罢也觉得理所应当，释然笑道：“这是朕糊涂了，也要多谢仙人指点。”
“陛下言重了，”涂昔松了口气，微笑道，“陛下能尽心为民，自会有仙人降福于世，亦可为国免去许多天灾人祸。”
“如此甚好，”天子听了愈发欣然，继续道，“朕定当谨记仙人所言，孟兰台日后若能成仙，望二位也能为这片江山降福。”
这话说出来，连孟仟愈都不由得受宠若惊，忙道：“若真有那么一天，臣自当尽力为之！”
很少见他失措的样子，涂昔心中窃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
“陛下所言我也记下了，该解决的事也已解决，此刻天色不早，我二位就不打扰陛下盛宴了。”
天子心知仙人去留无踪，也不好强留，却还是遗憾道：“既如此，日后若有缘，望能再度与尊驾相逢。”
涂昔点了点头，将座下众人环视一周，拉住孟仟愈的手，问：“走不走？”
孟仟愈低头看看他，再抬头看看台阶顶端站着的人，忍不住道：“父亲，日后不能侍奉父亲左右，还望父亲多保重。”
夜色更沉，歌台的灯火
32、32。京都仙谣 。。。
流转不熄，却看不清对方的脸色，沉默了片刻，却听孟御史仍严声道：
“你若是去修仙，也要专心致志，不得行为散漫，虚度光阴！”
……都什么时候了，还是不忘教训自己。
孟仟愈苦笑着叹了口气，道：“孩儿谨记了，定不负父亲重托。”
涂昔暗暗紧了紧他的手，微微仰头，朗声道：
“那么，诸位告辞。”
话音一落，阶上忽然一阵疾风云涌，众人只觉眼前一闪，一道青光直向天而去，二度定睛，那两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已是空空荡荡，再无人影。
****
“哎呀，这地方好高！”
站在皇宫大殿高扬的飞檐上，夜风吹在耳边呼呼作响，孟仟愈向下望了望，顿时一阵头晕，歌台上的舞乐再次响起，群臣簇拥着天子的仪仗重新回了内殿之中，外殿的百官也重新坐正了。
天子似是心情大好，第六轮敬酒起，不知怎的竟成了敬仙人酒。
“不是你说的么，离开的时候要有点仙人的样子。”
涂昔站在他旁边，淡淡地回了一句。
——既然要像仙人的样子，难道不应该是向这样向上飞去么？
孟仟愈苦笑一声，愣愣地盯着台下的歌舞，不知怎的有些出神。
“我去查了孟家的事情，才知道他们对你原来有这么好，你真的就这样走了么？”
涂昔忽然开口，语气却很是平静，孟仟愈听得心中一沉，抬头惊道：“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难道你还想让我回去？”
涂昔眨眨眼，茫然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想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仟愈干笑道：“我没觉得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必要告诉你……”
“我们既然在一起了，什么事情都要一起，”涂昔叹气道，“你心中对孟家有愧，也要带我一起。”
孟仟愈愣了一愣，低头看着他道：“为什么你总知道我在想什么？别是用了什么读心的法术吧？”
涂昔瞪他一眼，冷声道：“没有。”
孟仟愈笑道：“那样就好，不然我有什么心思都被你看穿了。”
涂昔皱了皱眉，急道：“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以后不管遇到开心的事还是难过的事，都一定要告诉我！”
“懂了懂了，”孟仟愈微微笑道，“以后我遇到很难过的事的时候，一定第一个拉你下水。”
涂昔欣然点头道：“对，我以后遇到难过的事，也一定会告诉你的。”
孟仟愈想了一想，忽然道：“我现在就有一件事要让你知道。”
涂昔惊奇道：“什么事？”
孟仟愈可怜兮兮道：“我觉得我现在太惨了！我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可你长得这么漂亮，万一哪天遇到个比我喜欢的人——”
“住口！”涂昔目光一横，愤然道，“不可能
32、32。京都仙谣 。。。
！”
“你不会变心？”
“我不会！”
一言答毕，涂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事情，怎么已经变成由他来保证了？
“那就好，”见涂昔忽然声色俱厉，孟仟愈忍不住轻笑一声，继续道，“这样一来，我就没有别的烦心事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好？”
宫城高殿，头顶月色触手可及，孟仟愈又站得高了点，放远目光，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