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心中有气,这一来却说不出的难过,阮天铎虽说恨云娘别嫁,但的确并非她的心愿,心中难过,是替薛云娘难过,没想到她嫁了这么个丈夫,不但人物猥琐,而且新婚才数月,竟会抢夺民女,薛云娘得这么个丈夫,岂不堪怜,阮天铎对薛云娘并未忘情,因此甚是难过,也就默然不语。
塞北观音见他挽袖子抡胳膊,气势凶凶,却又不敢上前,先前见他蛮横,心中有气,现在却笑出声来,铁若兰笑起来声若银铃,那二公子闻声一看,浑身酥麻,三角眼儿瞪着瞧,连霎动也不能够。
铁若兰见他竟敢色迷迷地盯着自己,脸儿一红,柳眉儿一竖。阮天铎却越是难过,说道:“若兰,别理他,我们走。”
铁若兰以为阮天铎怕事,哼了一声,嘴儿一撇,脸似寒霜,斜眼一看,那跑江湖的父女两人,正在忙忙收拾家伙,一个恶奴却已不知去向,一个似乎跌得不轻,一溜一拐的向那二公子身边移。
阮天铎早已看得清楚,溜走了的恶奴,定是叫人去了,众目睽睽之下被捱了打,怎肯甘休,阮天铎并非怕事,而是碍着云娘,就又催着铁若兰离去。
塞北观音道:“你怕,你走,他要再无理,今天我要教训教训他。”再一看那二公子,仍在瞪着眼向她瞧,见她对他回过脸来,三角眼一眯,慢慢放下袖子,长袖拂了拂尘土,两手一背,好大胆,竟向铁若兰身边走来。
阮天铎见他不知死活,心说要糟,才要拉塞北观音走时,那二公子已来到切近,仍然眯着眼,一脸急色相,说:“美人儿,你这一笑呀……”
塞北观音哪容得他嘴里不干不净,一声清叱,拍拍两声,给了他两个嘴巴,打得挺重,不但下巴落了臼,而且血已往外流。这一来,那还再能说话,呵呵连声,捧着脱臼的下巴,痛得直转。
塞北观音仍不放手,莲脚一勾,右掌猛地打出,结结实实的打在胸上,这二公子本来就是掏空了的身子,哪里禁受得起,身向后倒,还未倒下,已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中间还夹着白白的东西,原来是牙齿,因为先前下巴脱了臼,不曾吐出。
阮天铎要阻拦已是不及,心说:“只要不打死他,替云娘管教也好。”
塞北观音见他倒地,连转身也不能,痛得来身子乱颤,冷笑了一声,睇了阮天铎一眼,那意思是说:“他就是王孙公子,我打了他,岂又能奈我何。”
蓦地十几匹马如飞奔来,晃眼已来到当场,当先一匹马上,正是那被打跑了的恶奴,后面跟随十数个劲装汉子,一齐滚鞍下马,见那二公子已被打倒在地,忙都奔了过去,掺的掺,扶的扶,没有走的那个恶奴,见人多势众,可神气了,公子爷是被塞北观音打的,但他却吃了穷汉的苦头,就指挥来人逮捕穷汉父女,谁知那父女已趁来骑纷乱当口,早已溜得没了影儿,这才一指塞北观音和阮天铎,喝道:
“围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那雌儿扎手,但可别伤着她,公子爷还要受用的。”
阮天铎见十几骑前来,怕事情闹大,才示意塞北观音忍耐退避,已有十来人奔到,怞刀的怞刀,扬棍的扬棍,把二人一围。阮天铎见事已至此,怕事也没用了,而且阮天铎又何尝怕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给他们一顿教训。打定主意,冷笑一声道:“你们待要怎的?”
就见一人走近他来,头戴六瓣壮帽,一般短衣窄袖,但身上多披了一件英雄氅,一看就知是这些人的头儿,那人来到阮天铎的面前一站,扬着脸,用手一指道:
“看你文绉绉的弱不禁风,竟敢行凶,把侯爷的公子也打了,今天乖乖地随我回府,听候公子爷发落,也许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要不然,教师爷可要先教训你。”
阮天铎哼了一声,心说:“大概平时你也为虎作伥,狐假虎威,我先就不饶你,打你个榜样。”
阮天铎随想,随即出了手,一声冷笑,一跨步,飘身直踏洪门,左手两指一晃,右手掌猛贴他的小腹,一托一送,敢情这位教师爷只是口硬,武功却稀松,阮天铎并未用大劲,但那教师的身子却飞起二丈高下,拍达一声,跌出三丈以外,还幸阮天铎手下留情,右掌是平托推送,跌下来时是屁股先着地,不然他哪还有命在。但也被跌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
这一来,激怒了一班恶奴,刀棍齐举,暴吼连声,猛往上围来,阮天铎因塞北观音寸铁未带,怕她难于自卫,袖中虽有折扇,但对这般恶奴还不愿出手,身形一晃,快似飘风,只见一缕黑烟左盘右旋,就听恶奴们怪叫连声,瞬又寂然,寂得好突兀。
塞冯观音一看,阮天铎仍站在他原来站的地方,两手分握着十来件刀棍。
阮天铎瞥了众恶奴一眼,又哼了一声,两臂暗运真气,霍地一声狮子吼,手中刀棍全都断成了两截。
阮天铎施展脱影换形,夺下众恶奴的兵刃,恶奴们哪曾见过这等功夫,早楞在当地,这又一力断十数件刀棍,那还不被镇住,心中害怕,但脚下却移动不得。
阮天铎不想伤人,不过要显点功夫给他们看看,使这般恶奴知难而退,见他们已被震住了,才回头道:“若兰,我们走。”
塞北观音知阮天铎武功了得,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他出手,没想到阮天铎的武功竟臻这般化境。说不出心中是羡是爱。就对他寒情脉脉的一笑,不自觉地牵着阮天铎的手,身儿一倚,就贴着阮天铎的肩头。
铁若兰是情不自禁,但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可把个阮天铎窘得忸怩不安,一张俊脸儿也红了。
且说阮天铎与铁若兰离开当场,才发觉原是那么爇闹的天桥,瞬已冷冷清清,两人头也不回,也不怕那恶奴变什么花样,出得天桥,就街边叫了辆骡车,迳返西直门大街而去。
铁若兰不知是痛惩了那候府的二公子,打了恶奴,心中感到痛快呢?还是别的,返回天星栈后,一改常态,也没再犯小性儿了,又活泼又温顺自夸烧得好菜,定要作几样菜给阮天铎吃,阮天铎只要她不闹别扭,虽没受宠若惊之感,但却真还却之不敢,就由她作去,其实内心也不无感动。
塞北观音借客栈的厨房烧好了菜,叫伙计送来一壶白干,她虽滴酒不沾,但却亲为阮天铎斟酒,殷勤劝饮,一直温顺伺意,浅笑低颦,若有人撞见了,定会认为他们是新婚燕尔的小俩口。
阮天铎有生以来,还真不曾尝过这般美味,又见她陡然变得这般温柔可爱,因此更连声赞美,阮天铎越是赞好,铁若兰也更高兴更得意,心中越是得意,也更显得妩媚,深情脉脉的眼波,总没离开阮天铎的俊脸儿。
铁若兰没喝酒,可是一张粉脸儿却比阮天铎的还要红,红得来像破绽的桃花,像笼烟的芍药,阮天铎的目光一接触到她脸上,准会碰到她的视线,心里就不禁怦怦直跳,烫悠悠,晕淘淘。
两人正在这未醉若醉、似醒还迷的当儿,蓦听店外隐隐传来人吼马嘶之声,两人一惊,因为阮天铎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了,怕这人吼马嘶之声是为他而来的,忙起身欲出外看个究竟,才出得房门,就见店东在前,伙计在后,气急败坏的奔来,那店东更是哭丧着脸,见到阮天铎即深深一揖道:
“阮爷,请可怜我这个小店,我们可是安份守已的作买卖……。”
阮天铎忙道:“店东,你别说了,什么事我们自己承担,绝不与你牵连。”
阮天铎也顾不得多和店东纠缠,即叫塞北观音赶急收拾,自己也赶紧回房,把包袱斜肩一系,袖中取出描金折扇,出得门来,塞北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