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来自于五色梅花海中的一首回旋曲在不断地迂回着,绵长而悠远。
隼人。
她轻轻开口,面带微笑。
隼人。
她不断地叨念着,目光如水般平和。
隼人。
隼人。
我的孩子。
狱寺的眼睛突然就有些红了,喉咙发涩,呼吸也略微急促了起来。
想要冲出口的一声妈妈却如何也说不出来,梗在心口处便是一阵闷疼。
没有在她有生之年认出她的身份并且叫上一声母亲,已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五色梅的香气愈来愈重,如同波浪般怔怔袭来,每一次撩入鼻翼的浓香都惹得他眼前一阵晕眩。
看着一直驻在原地没有动的青年,银发女人便是微微一笑,扶着干枯的树干缓缓站起来,发丝随着她小幅度的动作而从耳后顺落到了胸前。
她似乎是想朝他走过去,但是迈了一步却又退了回去。
狱寺疑惑地看着她。
隼人。
她再次开口,声音竟然有了些许的悲哀。
隼人。
隼人。我的孩子。
——隼人,彭格列与我,你会选择谁。
银发女人的声音蓦地更加悲伤,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甚至紧紧闭上了双眼,将那双透出水波一般的温柔眸子隐去。
狱寺惊讶于女人这样的问法。
彭格列与我,你会选择谁。
一面是信仰,一面是亲情,无论是那一方,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哪一部分都是不可以割舍的。
狱寺仅是停顿了几秒,心中就已经做出了答案。
我不会面临这样的抉择。母亲已经死了,这也只是一个梦。眼下珍惜还存在的人,才是正确的抉择。
仿佛听到了狱寺的心声,女人的表情哀愁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轻轻捂住胸口,声音蓦地哽咽了起来,放低声音道。
隼人。
隼人。我的孩子。
你是属于彭格列的。你的心全部都给了彭格列。
你不会认我的,对不对。
隼人。
隼人,我的孩子。
为什么你会离开我,我又为何注定不能够与你在一起,又不能够与你相认。
狱寺诧异。他看不得这在记忆深处永远最美丽的人落泪,几乎是疾步地奔过去想要将她搂到怀里安慰,但是刚刚迈开步伐时,五色梅突然如同被狂风的呼啸而过般疯狂地涌动起来,漫天的花瓣顿时飞旋着起舞,瞬间阻碍了他通向她的路径。
花瓣刮在他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却没有伤口。
密密麻麻的花瓣甚至遮盖住了他原本便纷扰的视线,只能够从盘旋的花瓣缝隙中看到女人微微摇晃的身影。
隼人。我的孩子。
你注定与我们是一个世界的。
在这个世界,我们可以欢乐地生活在一起。
我们可以一起弹钢琴,一起唱歌,一起看华丽的舞台剧,一起赏最美的花海。
忘掉彭格列好不好。
忘掉黑手党带给我们的伤害好不好。
忘掉那些厮杀与无尽的恐惧好不好。
隼人,我们把一切都统统忘掉,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
他觉得胸腔内一阵如同要炸裂般的疼痛,几乎是拼尽全力,他才渐渐说清楚想要表述的话。
我不会离开同伴……
他们是我想要守护的全部,不仅仅是十代目,如今还有混蛋鸟王,凤梨头,棒球阿呆,草坪头,笨牛……
他们都是我的伙伴,教会了我生命的意义,他们给了无家可归的我一个温暖的归宿……
所以不管怎么样,遗忘也好,背叛也好,消失也好,我们彼此间的羁绊永远不会散尽。
听到这句话的女人突然开始失控地尖叫起来,她捂住脸,缓缓蹲下去,声音中尽是哭腔。
隼人。
隼人,我的孩子。
这是五色梅的海洋。这是我为你布置的世界。我一直在等你来。
我的孩子,可是这些你全部都不要。
你想要什么,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来到这里。
狱寺刚刚想要再次开口表明自己的立场,脚下突然一沉,一阵失重般的感觉猛然袭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就陷了进去。
手胡乱地挥着,却只抓到了一把把冰凉带着湿意的新鲜花瓣——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漆黑一片。但是却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额上布满的冷汗。
他根本来不及回想刚刚做的梦,因为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引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实质上,他是被疼醒的。
右肩膀和左胸上的枪伤此刻叫嚣着疼痛,他甚至感觉到有液体漫出了缠绕着的纱布,而那种撕扯般的疼痛更是让他忍不住就想要呻吟。
这伤口,真的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根本就忘记了它的存在,不好的时候却又能够让你整个晚上疼得无法入眠还要忍受非人般的折磨。
云雀将他搂在怀里,浅浅睡着,没有任何反应。他一只手枕在狱寺的脑袋下面,一只手轻轻环着他的肩膀,身上带着好闻而清爽的薄荷香气,散发着体温的暖意不断地给狱寺增加着安全感。
不敢惊扰到云雀的睡眠,狱寺紧紧抿着下唇咬着牙,忍着不去发出痛苦的呢喃声,悄悄把手伸向枕头下面。
摩挲了一阵子,他才触到一个冰凉的细长玻璃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握着那小小的玻璃瓶退出手来,由于伤口的作怪,他捏着瓶子的手都有些抖。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辨别到这就是自己白天压在枕头下面的东西后,用大拇指撬开了那小玻璃瓶的瓶塞,刚要喝下去里面的东西时,手里的瓶子直接被突如其来的一拐子抽飞了。
先是瓶子碎裂与液体溅出的声音。
接着便是拉灯绳的声音。
昏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狱寺下意识地别开眼,突然一阵心虚地不去看云雀的表情。
果然还是如此。
一向浅眠的云雀早就已经醒了,或者说从狱寺刚刚做梦开始,他就已经醒了,只是没有睁眼罢了。
“这是什么。”他冷声问着,狭长的凤眼瞥向地上那早已成碎片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
云雀已经坐了起来,而狱寺却依然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硬撑着身上的伤口没有说话。
宽松的睡衣领口大敞着,里面那浅色的吻痕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
“这是什么。”云雀再次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