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算艾希能战胜南方诸国，也无法改变结局。
连个游客都没有，艾希总不能组织一帮部落壮汉，去诺克萨斯的酒吧里卖身挣钱吧？
只有占据了南方“肥沃”土地的阿瓦罗萨联盟，夏天可以种点雪稞、土豆之类的抗寒植物，并借这些珍贵的粮食弥补猎物的不足，定居在一个大致固定的地区以外
其他绝大多数的冰原部落，都是和“定居”二字无缘的。
如果按人口规模在冰原上设立一个县，那这个县的面积可能比整个德玛西亚王国还大。
有什么需要用到兄弟的，兄弟大老远也能过来帮帮场子。
从距离上讲，这几乎就相当于一路从华北抢到西欧。
所以冰原人的部落也必须时刻追逐着兽群，不断迁移。
德玛西亚只是稍稍打开了国门，牢不可破的阿瓦罗萨联盟就立刻有了崩溃解体的危机。
但李维错了。
但他还是努力地告诫自己不要动摇：“艾希的理想绝不是一个笑话。就算是表面的统一，也比不统一好.有了阿瓦罗萨的率领，冰原总会变得更好的，不是吗？”
他就看到文章里写到：“完成统一的弗雷尔卓德，很快就会迎来一场更大的混乱。”
此时的泰达米尔已经知道，科技可以让钢铁增产，让粮食增收。
“工业化！工业化可以拯救冰原！”他这么想。
在原世界线里，凛冬之爪既在东方抢过诺克萨斯，跟德莱厄斯交过手；也在西方劫掠过德玛西亚，跟着塞拉斯这个带路党入侵雄都。
“农业行不通，服务业行不通，甚至连出卖自然资源都有重重阻碍。”
“这只有三种办法：”
泰达米尔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不出卖艾希，而实现艾希理想的办法。
嗯，被他吃垮了的移民食堂除外。
“三，从农业、服务业或资源环境提取剩余。”
载着沉重货物的商队往往要在冰原上穿行旬月，才能堪堪抵达边境的群山。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看到了艾希历经千难万险统一了冰原，结果却无奈地被逼着走上战场，踏入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
冰原人连余粮都没有，又哪来的农业剩余让你提取？
原始积累的三种方法，一是掠夺别人，二是压榨自己，三是一边压榨自己、一边认个好爹。
这乍一看是可以的。
所以弗雷尔卓德，永远也无法长期统一。
“而这场战争的规模将会空前强大，战况将会空前惨烈。因为这将是几百万被组织起来的冰原人，和几万万瓦罗兰人的战争。”
“再加上茫茫群山的阻隔.弗雷尔卓德的大宗货物再好，又如何能运出去呢？”
领风者的组织形式非常高效，但也容易犯这种错误。
在付出无数鲜血与牺牲之后，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理想破灭，见证无数背叛和唾弃。
真实情况要比他猜测的还要严重百倍。
而现在，艾希既不愿意让同胞互相残杀，又没办法喂饱他们，那她该怎么办？
“只有一条路，南下劫掠！”
只有最西边的凝霜港，这一块不大的沿海区域，还算交通便利，还能搞搞海盗之类的副业。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他问自己。
“不”泰达米尔越想越心惊。
“商队在终年冻土上行走，本来就困难重重。”
就好像是嘉文皇子一个大招，一屁股坐在了这块土地上，让那连绵不绝的隆起山脉，把这一整块大陆都给围了起来。
那这条路弗雷尔卓德能不能走呢？
艾希认为这种尝试，一定可以给冰原人带来美好的未来。
所以.统一对冰原人来说，其实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尝试。
这冰天雪地的，路又那么遥远艰险，谁没事干会跑这茫茫冰原上创造服务业消费？
“但”她又自信地笑道：“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们只会真心帮助你们。”
“这就注定了，弗雷尔卓德是无法通过自身力量来完成工业化的.”
首先是农业：
在那天寒地冻的鬼地方搞农业，还妄想从农业里提取剩余来支援工业？
但以前的阿瓦罗萨联盟一直在发展壮大，生活蒸蒸日上。大家在艾希的庇佑下都得到了好处，于是便表现得一个比一个忠诚。
这里只有强大到不可一世的诺克萨斯帝国，铜墙铁壁一般的德玛西亚王国，以及追随这二者的各个附庸国、同盟国。
简单来说，就是尽一切可能从自己人身上搞钱，攒出钱来发展工业。
他忍着脾气，耐心地看了下去。
那他们只要学着密银城搞工业化，用科技让土地增产增收，那不就能自己养活自己，就不用南下劫掠了？
泰达米尔正这么想着，就看到文章的第二部分内容是：“为什么弗雷尔卓德难以通过自身力量实现工业化？”
“.”泰达米尔的手在微微颤抖。看到这里，他几乎要将这本小册子攥得变形。
弗雷尔卓德的南方，可不是什么孱弱可欺的异世界南明。
冰原部落们如野兽般疯狂地互相残杀，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土地贫瘠，饭不够吃。
“一，如诺克萨斯及早期的双城，依靠对外殖民掠夺完成工业化原始积累。”
好在迦娜的信仰测定保证了纯洁性，保证了基层干部发现问题敢于反馈意见，保证了不会有那种为了政绩欺下瞒上、虚报产量的事情发生，以至于善政变成恶政，反而伤财劳民
“农业行不通，其次便是服务业。”
这些资源都是有价值的，是外界所需要的。
弗雷尔卓德不缺森林，也不缺矿产。不然这里也不会诞生发达的手工锻造业了。
而这极端恶劣的交通条件，就注定了阿瓦罗萨卖给德邦人的不可能是林木、矿石之类的大宗商品，只能是兽皮、宝石、铁艺制品之类的方便携带的小玩意儿。
有了香喷喷的炼金烧鸡吃，谁还跟着艾希在雪原上喝西北风啊？
团结？
他相信，只要阿瓦罗萨一直在发展，冰原人就只会越来越团结。
“可交通的成本呢？”泰达米尔刚看到了一点希望，就又迎来了闷头一棍。
而艾希就就算统一了弗雷尔卓德，土地也不会凭空变得温暖肥沃，食物也不会凭空变得充裕。
开玩笑。弗雷尔卓德只有南方的一部分地区有条件开展寒带农业，而他们种出的粮食甚至都不够自己人吃的，还得靠放牧和狩猎来补充食物来源。
前两种都已经被论证为不可能了。
泰达米尔正这么想着。
冰原部落动不动就四处迁徙。别说实行有效统治了，王庭平时想联系上他们都很困难。
“这就导致弗雷尔卓德人无法定居于一处，只能大致居住在一个范围极大的猎场。”
李维认为，要供养一个1000人规模的游猎部落，需要的可能是一片面积数倍于祖安和皮尔特沃夫的庞大土地。
说白了就是抢劫。但上文已经有过论述，弗雷尔卓德没那个实力。
是啊。
但这些领风者却一上来就告诉他，这做不到。
“这”泰达米尔看得哑然无语。
“额”拉克丝表情古怪：“你这话说的有点难听，但是.原理上差不多吧。”
既然这统一和团结都只是表面的，那艾希她又凭什么保证，统一之后的弗雷尔卓德就能摆脱这长久的混乱呢？
她能管得住那些天南地北的部落，让他们不像现在一样不互相掠夺、互相残杀么？
不可能的。
“这种统治注定是松散的，也是不长久的。”
“这是什么？”泰达米尔问道。
“出卖林木、矿石、兽皮等资源，可以么？”
冰原人从未团结！
艾希所追求的统一和团结，只会是这种表面上的统一和团结。
冰原不会统一。就算统一了，也会很快陷入分裂。
泰达米尔也发自内心地认可妻子的理想。
他不能接受这个论调。
“一块固定土地的年产出，根本不够一个大部落的生存需要。”
李维没详细资料，也不好在文章里瞎说。
所以冰原上的兽群永远都在追逐着水草，不断迁移。
李维还在谈论“猎场”，但弗雷尔卓德人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些南方人想象的固定猎场。
“信仰。”拉克丝湛蓝的瞳孔里，仿佛燃烧着理想的火焰。
类似的光芒，泰达米尔只在艾希的眼中见过。
可他还是迷茫。
而拉克丝只告诉他:“看下去吧，泰达米尔——”
“你会明白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