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常廷在医院中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傍晚。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一个劲儿的向着他的鼻孔里钻。他这才朦胧的想起,之前的事情。
是了,程子男受伤了,他在哪里?
猛地探起上半身,简常廷却觉得身体几乎不是自己的。他低头朝着自己身上看去,才发现一套脏兮兮的衣服,不知道什么被人换过了。
“找程子男?”不讨喜的声音随着门传入,“别费劲了,他还没醒。”封耀威走了进来,重重的将饭盒放在他的床边,“你也受了伤,要不是你睡得真跟死猪似的,叫也叫不醒,还真没发现你是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简常廷抬手想触自己的额头,却发觉自己的胳膊,已经沉重的抬不起来。
“别忙活啦。你这还算好的。”他抽起一张凳子坐下,语气听起来怎么听怎么都像在嘲讽,“你那地方,才叫惨呢,啧啧……这下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开花了。”
简常廷的脸一红,下意识的向着被子里缩了缩,封耀威却毫不在意。他将饭盒里的东西拎出,原来是一瓶小米粥。
“不怎么好吃,是我自己做的,你就将就点吧。”
小米粥虽说有些糊味,却相当的濡软,入口即化。简常廷默默的看着封耀威,想:这人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此的表里不一,难怪程子男喜欢和他斗嘴,一定是相当的有趣。
想到程子男,简常廷的心便是一闷,连东西也不怎么想吃了。
“是没想到我封大公子也很有一手吧?”封耀威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看他面色有豫,一个人自顾自的夸奖起自己来,“这可是泡妞手段之一啊,我封耀威过处,无人能敌,就连国外也听过我的花名呢。”
“咳咳……咳咳咳……”花名?简常廷面色古怪的看着他。这……也算是头衔之一?还这么值得骄傲?
封耀威却突然收起了调笑的脸,对着简常廷静视了半晌,终于说道:“所以说,我封耀威以阅人无数的经验告诫你,离开程子男。”
简常廷没有想到,话题会跳转的这么快,还是由封耀威将此话说出,让他着实愣了好半天。封耀威却没有管他,将剩下的东西,连同盛食的饭盒,一齐拎了出去。
“等等!”简常廷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起来。干涸许久的嗓音,因为这一叫,撕裂般的疼痛。
已经走出门的封耀威,只好后仰着将半个身子探入:“还有什么事?”
“方音榕……”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是谁?”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谁提起过?
同样姓方,难道是方容那个早逝的儿子?
又为什么,俞浩波在听见了这个名字时,神情是那么的反常?
俞浩波说他费尽心思,只为了寻找方音榕时,简常廷的心,一下子空了。他知道这不是假话,只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在他遇见俞浩波之前?还是俞浩波根本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
简常廷慌乱的表情,如数收在了封耀威的眼睛里。他自以为魅/惑的一笑,点点头:“如果说是俞浩波的旧情人,会不会好受点?”
简常廷一下子软了下去。长时间直直的坐着,早已透支了他的体力。他侧过脸去,头发垂在枕边,兀自露出一个笑容。
虚无的连他自己,都骗过了。
他简常廷果然只是一个影子,一个什么都不是却自以为是的影子。
程子男的房间里,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此刻正倚在窗前,向着外面张望些什么。
听见封耀威进门,他头也不回的淡淡问道:“吃了?”
“他是吃了,你呢?”
“我不想吃。”
封耀威将东西小心的放下,双手环胸,站在程子男的另一边,同样看着窗外:“这一次的苦肉计,代价未免太高了些。”
“代价高才逼真。”程子男冷哼,“况且,也不完全是苦肉计。”
“是么?连方音榕都扯出来了啊……”封耀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当时没看见俞浩波的脸色,简直比你还白。”
“承蒙夸奖,也亏得俞浩波那小子没钱,又怕目标大,才买的一些土炮仗,再加上岛上,地处潮湿否则……”他凉凉的瞥向封耀威,“某些人跑得再快,怕是也没了小命。”
封耀威讪讪的傻笑,摸了摸至今仍留一道小疤的脸,显得有些愤愤不平:“谁知道这人比我还疯狂啊!害得我都毁容了。”他对着玻璃左照右照,始终有些介怀,“啧啧,我封耀威凭着一张脸吃饭,他却偏偏和我对着干,我饶不了他!”
“饶不了他也没用,人已经近牢子了。”程子男目光灼灼,“绑架,私藏军火,还吸毒。这些罪名,怕是也够他吃一梭子的了。”
“私藏军火……”封耀威听到这里笑完了腰,“哎哟,你是怎么扭曲事实的?那些个土炮仗要是也能上战场杀敌,怕是连我也能做个山大王了!”
程子男不答,他依旧看着窗外,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过……程子男,你也该放了他了。”
天,还是飘起了小雪,徐徐的,落入了一些入内,被室内的温暖立刻融化。程子男抬头,任平那些雪花挂上自己的睫毛,然后化成水珠。
“我什么时候……没有放过他?”
“他刚刚还向我问起方音榕的事情。”
程子男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的水珠,随之落下。
“你怎么说?”
“我说是……俞浩波的旧情人。”封耀威点起一支烟,淡淡的笑着,眼睛里,却流淌着莫名的光,“如何?你认为这样说,他会不会更难受一些?”
“把你的烟灭了。”程子男却逃避了回答,侧过的脸庞,还是那样的五官清俊,轮廓分明,“这里是病房。”
门外响起敲门声。一身白衣大褂的大夫站在那里,口罩上的眼睛,目光锐利:“程先生,方先生想见你。”
最后一通电话
简常廷的身体,更不如从前了。如果说,之前在程子男的精心照顾下,还算不错的话,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糟透了。
在医院里整整休养了一个月也不见好转,最后在简常廷的坚持下,回到了程家。
程子男年轻力壮,背后的伤口早已好的差不多,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多少还不能有什么过激的动作。而简常廷,也乐得清静,俞浩波在他身上留下的创伤,实在太多了。
□伤口早已被清理干净,消炎消肿的工作也被处理完毕,但他那么多日子以来受到的忽视与待遇,却让他的身体一再的受损。呼吸系统脆弱,导致心脉系统也跟着有些供血不足。简常廷时常觉得心口冰凉,有压抑之感以外,头晕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再加上关节的疼痛,下雪下雨的潮湿天气,更是让他痛不欲生。
方容的话语,还在程子男的耳边回荡:“简常廷的身体,怕是有些受不住了。”
什么叫受不住?当年将他从死亡之神的手里夺回,三天三夜的手术,也没能将他的信心消磨。他看着全身绷带昏迷不醒的简常廷,也坚信总有一天他会醒来。然而方容的话,却无情的破灭了他的幻想。
“这是遗传病,好不了的。自小练习防身之术,虽让他的体格变得强壮,这种深埋血液里的东西,却怎么也除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