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子点头道:“不错,先把余毒引到她的体内,然后再想法逼出。”
“她可会有危险?”封君扬又问。
朝阳子答道:“我早就与你说了,我只有五成把握救你性命。你若无事,她就是陪着你吃些苦头,可你若是半途丧命,她也就说不准了,许没事,许也就会同你一起丧命。”
他说得这般轻松,封君扬却微微抿紧了唇,眼神平静无波看向朝阳子。
朝阳子不是乔老,看不出封君扬此刻已是杀意渐浓,反而向着他翻了翻眼,不耐烦地说道:“话我已是讲清,若要修复经脉必要先将余毒除尽,治不治都在你们。”
“治,我们要治!”辰年说完,似是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只说了一句“稍等我一下”,便匆匆地出了屋门,把守在外面的陆骁叫到一旁低声交代了几句,这才又返回了静室,与朝阳子说道:“好了,开始吧。”
她说着便要扶封君扬入水,封君扬却一把拉住了她,辰年抬眼看他,低声央求道:“阿策,我们说好了的要赌这一把的,你忘记了?要是我们赌赢了自然是好,若是??输了,我陪着你一同死就是了。”
封君扬闭了眼,好一会儿才又缓缓睁开,松开辰年,回身与朝阳子正色说道:“道长,疗伤之前君扬还有几句话要说。不论君扬此次能否得以活命,道长出手相救之恩都不敢忘怀。日后凡是贵派之人,不管老幼,在云西之境必得看重,此其一。其二,辰年之前对道长有诸多不敬之处,我在这里替她与道长赔罪,还请道长念她年幼无知,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他说完便对着朝阳子一揖到底,这举动叫朝阳子十分意外,吃惊之余又不觉心虚,他确是存了心叫辰年多吃些苦头的,眼下叫封君扬给识穿了,他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恼羞道:“哪这么多废话,治与不治就一句话,快给个准信!”
辰年怕封君扬再多说话,忙将他拉到浴桶前,一面给他解着衣物,一面压低声音说道:“阿策,这老道士喜怒无常,咱们莫要惹他翻脸。你放心,我没事。”她笑了笑,又不忘补充道:“我也不怕!”
朝阳子早已是在旁边等得不耐烦,出声催促道:“快些快些,水凉了药效就没了。”
辰年手忙脚乱地帮封君扬脱了上衣,待他进入浴桶子后也跟着迈了进去,在他对面坐定。那浴桶极大极深,两人对坐后仍觉宽裕。辰年虽是只脱了外衣入水,可夏天衣衫布料极为单薄,被水浸透后更是薄如蝉翼,她低头扫了一眼,顿时羞红了脸,忙将身体往水下藏了藏,只露了个脑袋在水面之上。
封君扬知她窘迫,轻声说道:“辰年,人有三不避,不避父母,不避夫妻,不避医者。”
辰年点点头,脸色仍红彤彤的,也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因为羞涩所致。
朝阳子闻言冷哼一声,说道:“在我眼前没什么男女老幼之分,红颜白骨皆是虚妄,小丫头有什么好害臊的?更不要扭捏作态。”他一面说着,一面给手上带了不知是何质地的手套,将炉火上的银针取下,走到浴桶旁将运功心法细细告知辰年,嘱咐道:“待我用银针将他经脉打开,你便运功将余毒引向自己体内,切记要缓慢柔和,不可急躁冒进,否则一旦毒气逆行,便是神仙也救不得他了!”
辰年凝神听完,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朝阳子手持银针立于封君扬身后,闭目凝神片刻后猛地睁开双眼,手上运针如风,从封君扬头顶扎起,针针落于封君扬身上大穴。那针本是银白之色,扎入穴道后随即就变作了黑色,待将手中最后一根银针刺入其背后,他这才喝令辰年道:“开始!”
辰年依朝阳子之前所交代的,双手与封君扬掌心相抵,缓缓催动真气侵入封君扬体内,沿着他的奇经八脉游走,以纯正柔和之气将他聚于穴道的阴毒引至自己体内。初始还不觉如何,片刻功夫后便如同万蚁噬身,滋味十分难受。她下意识地咬紧牙关抵御这痛楚,却又怕封君扬察觉,忙又做出轻松之态,不顾一切地将封君扬体内的余毒往自己体内引。
因不得急躁,这过程就显得愈加漫长,直到浴桶内水温渐凉,封君扬身上的那些银针颜色才顺着经络依次恢复了银白之色,只背心处的几根银针依旧蒙着一层淡淡的灰黑。辰年内力眼看就要枯竭,额头上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体已是隐隐颤抖。
朝阳子一直守在旁边,见状不禁眉心紧锁,与辰年说道:“我用银针催发你的内力,你再坚持半刻将他体内余毒除尽,莫要前功尽弃。”
辰年强忍下痛楚,颤声答道:“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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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同生共死
朝阳子便又取了几根银针扎入辰年头顶几处穴道,辰年已近枯竭的真气顿时一涨,片刻功夫之后,封君扬背心处的几根银针终也散尽了黑气,变回银白之色。朝阳子不觉长松了口气,双手齐动,飞快地将封君扬身后的银针一一起出,然后双掌往他背上轻轻一拍,口中低声喝道:“撤掌!”
辰年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内力自掌心处铺天盖地地涌来,逼迫得她往后仰倒过去,胸口顿时气血翻涌,一口腥甜泛上喉间。直到这时,辰年还怕封君扬担心自己,生生地将那口鲜血又咽了下去,人却再也坐不住,慢慢地往水中委顿下去。
封君扬早在最初便被朝阳子封住了穴道,一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此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辰年缓缓没入水中,先是口鼻,再是发顶……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偏身体半分动弹不得,只能在喉咙深处发出“唔唔”的嘶喊声。
朝阳子一把将辰年从水里捞出,嘿嘿笑了两声,与封君扬说道:“你不用急成这般模样,她只是一时力竭虚脱,好好地睡上一觉就好了。”他将辰年依靠在桶壁上,绕到封君扬身边替他解开了穴道,“你体内余毒已经除尽,剩下之事缓几日再做,只一件事你要切记,此后三年要戒女色,万万不可纵欲。”
封君扬不理会他的念叨,吃力地挪动着僵硬的身体靠近辰年,轻轻地将她头揽到自己肩头,哑声唤她的名字:“辰年……”
辰年神智已经有些模糊,身上更是全无半分力气,却微笑着说道:“阿策,我们再不用分开了。”
短短几个字叫封君扬几欲落泪,他用手将她脸上的湿发拨开,低声道:“嗯,我们再不会分开了。”
朝阳子那里却被他二人的话语酸得打了个冷战,忙已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地收入医箱之内,临出门前又回身交代辰年道:“小丫头,以后每日的午时三刻,你在太阳地里运行内息逼毒,连着七七四九天将体内阴毒逼尽,也就无事了。”
朝阳子说完背起医箱出了静室,刚一到院中就被守在外面的顺平等人围住了。顺平面上有掩不住的焦急之色,急声问道:“道长,我家世子爷怎么样?”
朝阳子眼一翻,答道:“还能怎样?你家道爷出手,还能怎样?”
顺平惯会察言观色,见他这般模样便知封君扬那里已是无事,忍不住喜笑颜开,连声向朝阳子道谢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道长医术高超,救我家世子爷生命,小的要给道长立长生牌位,日日烧香磕头。”
朝阳子被他奉承的得意,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比你家主子会做人,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救他性命,却连他一个感谢都没得到。”
乔老那里听说封君扬无事也是连声说“好”,郑纶更是不觉松了口气,唯有陆骁心中还记着屋内还有一个辰年,一把将挡在前面的顺平扒拉开,问朝阳子道:“谢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