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麻烦你收拾。”随后,才看向顾明轩。
“师兄……你,跟我过来一下。”
顾明轩当然察觉了凌初的态度诡异,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凌初身后,只觉得凌初握着那把剑的手似乎比平时用力,像要将剑鞘捏碎一般,指骨都微微发白。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个梦,那个凌初握着剑刺向他心口的梦。
他开始有些紧张了,只能暗暗劝自己别胡思乱想。跟了一路,还以为要去哪里,最后却只是被带到了凌初的房内。
虽然一直面对面住着,顾明轩却几乎没怎么好好看过这个房间,便好奇的打量了一番。不同于顾明轩的房内挂满画作,凌初的房间则简朴许多,但桌椅摆设,也算是整齐大方。
还在东看西看,凌初已不做声的将门关了上,屋外的光霎时全部遮挡在外,屋内只留昏昏暗暗的视野,像雨后的天气。
顾明轩已隐隐察觉了异样,虽然凌初平时也板着脸死气沉沉的,但今天的凌初绝对是哪里不大对。
被推在桌边,凌初按在他肩上,强压着他坐了下来,然后自己也拉了一把凳子,在他旁边面对面坐了下来。
“师弟。怎……怎么了?”读着空气中的尴尬,顾明轩感到坐如针毡。
“师兄……”凌初微微抬起头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鼓足了勇气一般,“把手,给我。”
顾明轩不明就里,虽然有些害怕,还是将手抬起来,放在了桌上。
凌初看着那手,缓缓合了眼,半晌才重新睁开双眼,伸出左手来,将顾明轩的手腕握了住。
凌初的眼睛很好看,漆黑漆黑的眸子,却无论在多么昏暗的地方,总有一点是亮亮的,像一颗夜空中的紫薇星,有时看上去,甚至还是碧色的。
可那一瞬间,顾明轩仿佛看见凌初眼中那一处细微的光亮,就这么在他眼前,逐渐逐渐的,被黑暗吞噬了。
顾明轩开始微微颤抖,没有任何原因和预兆。
他觉得噩梦要成真了。
顾明轩大气也不敢出,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凌初摆在桌上,那握着剑的右手。而就像回应他的视线一般,那只手终于有了动作。松开了顾明轩的手腕,凌初换了左手持剑,右手则握在剑柄处。
噩梦要成真了。
“别……别这样……”房内死一般的寂静,顾明轩不堪恐惧的折磨,眼眶微微发红,终于忍不住开口告饶,“师弟,我害怕……”
凌初像是被唤回了一些神智,盯着手中剑的双眼缓缓抬起,看向了身前微微发抖的人。那红眼睛红鼻子一副爱哭鬼的模样,让人几乎不需要刻意的回想,往日相处的时光便已历历在目。
就在不久前,这个人还躺在草地上,问他“那我为什么要保护自己呢?”总是如此,笨拙,善良,毫无戒备,一贯如此,让人莫名的生气。
“师兄,我会尽量快一些。”
凌初真的要杀了自己,确认了这一点,顾明轩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往房间的深处后退了几步,眼泪却刷一下就掉了下来,这多年来一同长大的情分都像是个骗局。更不要提那句,曾让他的心为之一动的话。
“对不起……师弟……我……我哪里没有听话?我可以改……”
那句玩笑话此时再被搬出来,只是让凌初愈发心痛,像被那锯子生生的锯开了一般,他又何尝不希望那样的日子可以继续?但父命,师命,抑或是大义,像一座山压迫着他,逼着他做他最不愿做的事。送他下山,已是一搏,凌初对着父亲恳求,当面立誓,若事态果真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他定能及时将其扼断。
想到这儿,凌初知道自己不能再多想,便将剑鞘丢在一旁,对顾明轩说出了最后的话。
“师兄,对不起。”
“……”
眼看凌初向他刺来,顾明轩感到身体像变轻了,时间像变慢了,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梦里,仿佛用力一睁眼,就能大叫一声,满头大汗的醒来。
他尖叫一声,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向边上一摔,恰巧躲开了凌初准备夺他性命的一剑。他哭着,慌不择路的朝房门处滚爬,眼泪让他的视线模糊,却突然摸到一个带着纹路的东西。
他像落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下意识的抓着那东西,踉跄着爬起来,好不容易跑到房门,却因为手抖一时打不开那门闩,回头见到凌初提剑转身朝他袭来,顾明轩几乎想都没想就拿起手中的东西格挡了过去。
“砰!”
他手里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凌初丢在地上的剑鞘。
'瞧,还不是很笨么。'
…………
瞬间,凌初像被惊雷击中般,长久的站在了原地。顾明轩却哭得更凶了,害怕和悲伤一同袭来,他装满泪水的眼中哪里来得及看凌初神色,匆匆转身拔了门闩,便大哭着夺门而出。
“师兄。”
凌初想唤回他,一开口,却发现声音都是沙哑的。“师兄……!”回过神的他懊悔的追到房门外,顾明轩的身影却早已跑的没了影。
凌初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从来不曾哭泣的他,此刻除了忍着哽咽落泪以外,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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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磕绊绊,顾明轩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跑,寒风像带着刀子一般刮擦着他泪湿的脸,阵阵刺痛,他憋住了声音,可泪水仍是像断线的珠子一般,随着他的狂奔,随着风,洒了一路。
'那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做些什么。''可是,你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直挺挺的昏过去了。好像自己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怕血。但师兄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发现,我也有怕的东西。'
'你让我,很害怕。'
言犹在耳,半月来,顾明轩才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从来没有忘记每一句,每一个字。只是害怕心痛,他从未敢去回想。
可是,让他震惊,让他动心的那些话,却原来和这过往二十多年的时日一样,全是骗人的。
他感到两种不同的痛觉同时在心口呈现,一种,像是被虫蚁噬咬一样尖锐,从外痛向内,一种,像是被什么生生撑开一样老钝,从内痛向外。
顾明轩能死撑着跑到半山,已是不易,全靠着那一丝求生的本能,因此,当他一个不稳跌倒在地时,便再也没能爬起来。
第十七章
当安排在天一剑派附近观望的属下将顾明轩带回来的时候,连一直把他当做一本心法来看的端木都看得心痛起来,那前几日才笑吟吟从这里出去的人,如今满脸泪水,意识全无,不知为何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一个只有空壳的剑鞘。
见他摔得满身泥污,端木命人将他放在床上擦洗了一遍身子,起先还试图拿走那剑鞘,可他攥得太紧,端木也不想太用力伤了他的手指,只好任他握着那剑鞘。
琳琅弯腰看了看床上那青年,只见方才刚擦干的脸,又多了两行泪痕,不禁摇头“啧啧”了几声,才慢吞吞从袖中掏出个瓷瓶。端木接过瓷瓶,倒出一颗来,细细的在手心里碾磨化开,然后小心的打开顾明轩的嘴,缓缓的倒了进去。最后,他含下半口水,俯身对着顾明轩的唇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