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品酒,必先好酒,如不好酒,难知味道。真正爱酒之人应博爱众酒,不独好其一。品千盅万盏而后知酒味,知味之人才能将酒之妙处用到极处。”
忽听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回头,便见一黑衣长衫公子向席间走来,脸庞精美,线条硬而利,如刀削般冷峻,如墨长发微扬,来到场中给成相国躬身一揖道:“本少有事耽搁了,所以来迟些,相国恕罪,本少愿自罚三杯,以示歉意。”
本少?
今日大家都极其谦虚,什么本公子,本将军,本少爷的都一律在相国面前称“在下”,你竟然还敢称“本少”,是不是太狂妄了些?今日之席大家都是早早来了,你竟然敢开席这么久才姗姗来迟,虽然说罚酒,但是哪里有什么歉意?
众人都觉得这没见过也没听过的黑衣公子很狂,但刚刚听得他所说之话,又确实气势十足,道理十足,气度胸襟甚至傲气都可见一斑,不由集体打量着这个黑衣公子。
细看大家都觉得这公子竟是年轻也极俊,剑眉狭长,目带精光,鼻梁高挺,薄唇微勾,配上梳理整齐,又带着墨色光泽的长发,和高颀的身材,精致锦袍镶着银线,只见他虽然迟到,但脸上却无一丝尴尬,不卑不亢,神情冷淡,整个人的感觉像极了一柄还没出鞘的利剑,远远便感觉到了剑气。
一时间众人都对此人的气质有丝折服,对他的傲气也就承认他确实有傲气的资格,听得相国微笑道:“无妨,公子让众位好等,便自我介绍一下吧。”
武彦殊抬头,扫了一眼众人公子,勾唇微笑,只道:“华颖,武彦殊。”
众人以为他会一股脑家世博学什么的大说一通,没想到这人倒真是傲气,就连自我介绍也只是如此五个字,却简短有力,相信在场几乎都能记住“华颖武彦殊”这五个字,也记住了这个像剑一样较之五大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黑衣公子。
游潇心头猛翻白眼,本来还以为武彦殊不来了呢,谁知一来这么拉风,将众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这么傲得理所当然,也只有这人了。筵席迟到这种事,武彦殊做起来,她已经觉得不足为奇了,甚至还在揣测着是武彦殊这蛇妖故意迟到的。
苏淼却是有些恼恨,本来最后他是准备了比武彦殊此言还更妙的话,但被武彦殊一搅和,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了,自己说不说都意义不大。
却说武彦殊淡然回到几乎是最末的席位,举杯道:“本少来迟,罚酒三杯给诸位赔罪--”
“不知武公子是大家一起三杯呢,还是每人三杯?”却是一向淡定的苏淼被武彦殊抢了风头,不由开口半开玩笑道。
武彦殊向首位的苏淼看去,目光中的敌意和杀气一闪即过,微仍是勾唇一笑道:“每人倒也无妨,只是就不知道这一杯杯的喝,会不会耽搁大家时间?一起也好,每人也罢,为表歉意,本少诚心听从大家决定。”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相赞,先不说酒量极好,这话说得便大气,又尽显诚意,大家自然也不会真让他一杯杯的来。
“开个玩笑,只为调剂气氛,武公子雅量,不要挂在心上。还是一起了吧,否则大家光看武公子喝酒便看烦了。”苏淼心头不快,却仍是微笑道。
于是众人开始一起注意开口说话的苏淼,君子如水,也自是不由暗赞气质,纷纷附和。
武彦殊饮尽三杯才坐下,相国又说一些客套话,随后请出一白纱蒙面的女子,为众公子抚琴一曲。
美人端坐场中,面前一把瑶琴,轻拢慢捻,玉手微挑,一串串美妙的琴音便钻进众人耳朵。苏淼素来喜琴,听得几声已知这美人琴艺高绝。
听得半晌,便开始有人耐不住,私下讨论着美人纱巾下的容貌如何。
美人神色安详,眼波如水,似已经沉浸在自己美妙的琴音中。开始,转折,高潮,收尾,终于,一曲终了,小部分难附高雅的公子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开始喝起酒来。
美人起身,轻启樱唇,“奴家献丑了。奴家向来喜乐,今日闻相国大宴各国公子,奴家斗胆抛砖引玉,还请各位公子一舒对各种音乐的喜好。”
当下某位公子率先言道:“在下喜(炫书…提供下载)欢轻歌曼舞型,很能放松心情。”
“在下喜(炫书…提供下载)欢洪钟大缕,声音宏大而能使人警醒。”
“在下独好喜(炫书…提供下载)欢洞箫呜咽,如泣如诉。”
“在下偏爱丝竹清雅,清音炼神。”
“在下乐古琴悠然,绕梁三日,余韵不绝。”
“在下喜听塞上牧曲,朴质动人。”
“在下常听民歌风韵,乡情淳厚。”
……
众人滔滔不绝,又开始卖弄言辞。
游潇瞥一眼季诺然,想来他亦觉得类似的事,做两遍亦觉得无趣吧,这次便没有像刚开始那般一一驳斥,或许又会被人挤兑,说成偏激,又或许被武彦殊登场的气势所锉,觉得各国公子大有能人,华朝难救。谁知道呢,游潇微微一叹,瞥眼武彦殊,见他正默然喝酒,似乎对这些争论也不大感兴趣。
“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还是以为音乐虽众口难调,但亦有同时让众人动容的高超琴技。那不仅要求的乐师的技巧,同时要求有更高的气度,胸襟,以至如音乐般动人的灵魂,投入乐师真挚情感,全部精神,化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的绝唱。”却是季诺然忽然开口道。
此言一出,便是开始讨厌他,看低这位华朝世子的公子们嘴上不说,也都心头暗赞,说得妙极啊。
“季兄妙论,在下叹服,以此杯相敬,请。”既然没人将赞赏说出来,那么便由我来给季诺然捧场吧。
季诺然微笑着投以游潇谢谢的眼神,一饮而尽。
那场上女子亦是微微朝季诺然一福,道:“多谢公子此言,让奴家豁然开朗,受教了。”
“本少以为,乐者发于心,不在乐者而在知音。”仍是那个略带冷清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就是隐含一丝说不明的傲气。
众人已经不用回头便知道这个声音定是那不凡的黑衣公子,也唯有他,用“本少”。当下又不由一番称赞,相互敬酒。
苏淼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起身道:“武公子高论,引得在下实在亦想以一曲谢知音。这位姑娘,可否借瑶琴一用?”
“当然,公子,请。”蒙面女子亦是见奇,但还是点头道。
却见苏淼悠然走到那把瑶琴前,坐下,手指轻挥,一串清音划出,在场众人皆是安静了下来。
琴音轻泻,清越动听,亲切而安详,却是一曲最为平常的母亲谣,在场几乎都在幼儿时听着母亲低吟,然后安然入睡。
琴音不急不缓地铺垫开来,苏淼眼睛微闭,神色一片安详静谧,仿佛月光下的湖水。
众人依稀看见了自己的母亲,那般慈爱祥和,轻轻摇着还在襁褓中的自己,然后自己安然入睡,母亲也露出会心而又满足的微笑。
琴音如水,无孔不入,众人无一幸免地坠入这温馨的情感回忆,竟无一人言语,便是那武彦殊,也是凝定不动,面上也换上了温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