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紫陌朝那背对着他的身影作了个揖,“向兄。”
那男子转过身来淡然一笑,“原来是太守大人。”
这本该是一个极为魁梧的男子,剑眉星目虎背熊腰,一双挥刀的手足以为任何女子撑起一片天。而今却显得有些潦倒,坚毅的下巴上长满了青色的胡茬,一双星目中也尽是沧桑。
柳紫陌摇摇头在向袁身边坐下,“向兄还是老样子。”
向袁自嘲一笑,“什么是新什么是旧,又有什么两样。失去苏茹不过一千日于我却与千年无异。”
柳紫陌幽幽叹了口气,“知道你来宣城后我就猜到你会来这。”
“真是有劳你还记得苏茹喜欢这里。”
苏茹在嫁给向袁前曾是个唱戏的戏子,虽然婚后一直跟着向袁四处奔走但听戏这个爱好却是改不了。三年多前他们夫妇俩来宣城时,几乎是天天住在兰芳班。若不是柳紫陌那时正好有事也往兰芳班跑得勤也不会认识向袁。
江湖称向袁极爱比武,殊不知他更爱他的妻子苏茹。柳紫陌知道向袁自苏茹死后已是心如死灰,再怎么劝也没有用还不如开门见山把话说了,“向兄可知道最近宣城出了命案?”
向袁笑笑瞥了眼台上唱得哀怨地戏子,又给柳紫陌倒了杯茶,“有紫陌在还怕有查不出的案?”
柳紫陌毫不谦虚一笑,“向兄过奖。不知近年来向兄的右手可有好转?”
向袁卷起袖子动了动右手腕,“这只手算是完全废了。怎么?紫陌怀疑我和凶案有关?”
柳紫陌摇头,“当初向兄受伤时我也在,怎么会不知道这只右手是就不回来了。”他看了一眼向袁放在一边的金刀,“只是可惜了向兄的一身功夫。”
“左手也是一样用,何来可惜?”
向袁看了看柳紫陌像是想到什么,问道,“你和那位怎么样了?”
柳紫陌貌似不经意地耸了耸肩,“能怎么样,司马慈凰就是个榆木脑袋。让他自己想,估计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柳紫陌容貌性情,文采武功都可谓一流,没想到居然碰到这么个冤家。向袁不由笑了出来,“咳,对不住对不住。你就不会旁敲侧击下?”
“我不在乎。”柳紫陌定定看着眼前的水杯道,“我的感情本就不容于世俗,我不在乎违背伦常,他不一样。他会因为花开而高兴也会因为下雨而气得哇哇直叫,司马慈凰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不像我什么都无所谓。如果我告诉了他,他虽然不会显露出什么,但是内心还是会介意,即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真愿意这样一直等下去?”向袁目光幽深。
“我不是你,当年为了苏茹,可以得罪那么多人赔上自己所有的名誉。”柳紫陌顿了顿,“相爱并不需要相守。只要他还陪着我就很满足。”
“那万一他离开你了,怎么办?”
柳紫陌自己也没有想过如果司马慈凰有一天要离开自己会怎么样,他留在自己身边就好像是天经地义。司马慈凰也好,管家也好,他所认识的各种人自己从未想过要与他们分开,生死有命。离别不过是为了下一场相聚,就好像他现在和向袁重聚在兰芳班一样。“至少我不会和你一样自暴自弃。”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司马慈凰也许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但不是唯一一样值得他用生命去守护的。如果司马慈凰不在了,他会封闭自己的心麻痹自己的感情,但他还有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去担忧。决不会像向袁一样整日沉湎在回忆中。
向袁了然一笑,“果然是很有你的风格。”
柳紫陌话锋一转,“向兄可了解黑白双煞?”
“怎么,柳大人这是要查案了?”向袁放下茶杯直起身子,动了动筋骨,“这黑白双煞是这两年才新出现的一对杀手。白无常擅使刀,黑无常擅下毒。白无常的刀再加上黑无常的剑,阎王爷都救不了你。”
“你知不知道黑白双煞和白苍擎有没有过节?”
“我很久不管江湖中的事了,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白苍擎这个人为人不太好,江湖上和他有仇的人也不少。话说他真是死了?”
柳紫陌点头,向袁拍了两下巴掌,“哈哈哈,那真是大快人心!”
“怎么,你也和他有仇?”
“倒不是什么仇,就是不太喜欢他。”向袁抚摸着金刀的刀柄,“这白苍擎能在江湖上有那么大的势力,得罪的人也不会少。不过以前苏茹还唱戏的时候他老是去骚扰,所以我才不喜欢他。”
这陈年老醋吃的……柳紫陌心道,果然结了婚的人都不怎么正常,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你怀疑是黑白双煞杀了白苍擎?”向袁接着说道。
“一共三个嫌疑人,你不是,沈丹青也不像,只有白无常比较可能了。”柳紫陌和司马慈凰内心一致认为,自闭症患者干不出这种案子,何况沈丹青一副书生样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把白苍擎横跨半个宣城扛来扛去。
向袁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又回头沉浸在戏台上依依呀呀的唱腔中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你知道去哪里找我。”
“好。”
第 38 章
……》
日薄西山,太阳公公下班了,司马慈凰团在椅子上啃刚从对面买来的肉包,顺便差遣下丫鬟去给他排队买臭豆腐。他打了个哈欠暗自感叹下说书先生真不容易,早出晚归累死累活。突然他觉得有一道视线幽幽地盯着他,下意识地先啃了口手中的包子然后用两手把包子护在胸前。“什么人?”
卢染失意地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司马公子,好久不见。”
吓?好久不见?自己昨天才去找过沈丹青好不好?还附带全程享受了卢染能把人生吞活剥的目光。“卢公子,你是不是喝多了?”
卢染瞪他一眼,司马慈凰无辜地啃着肉包,怎么臭豆腐还没有来人家要回家这个人好可怕啊喂。
扑鼻的臭味由远及近,司马慈凰蹭地从椅子上窜了出来,伸手想从丫鬟手上拿过豆腐跑路,不想臭豆腐被半路拦截了。
卢染捏着鼻子托着手里的盘子晃晃,“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就还你。”
司马慈凰遗憾地看着那盘金黄酥脆的臭豆腐,“难道你也是臭豆腐同好会的?”
“司马公子你好像和丹青很投缘。”
司马慈凰鼓鼓两颊,“沈公子人挺好就是闷了点。”卢染眼神凌厉地扫了过来,“啊,不是,我不跟你抢我没那个意思。”他连连摆手。
卢染满意地递过臭豆腐,“吃一块。”
司马慈凰乖乖照做。
“司马公子,为什么你和丹青可以聊那么多,他都不怎么理我。”卢染痛苦地抱头。
司马慈凰不解,“卢公子,你为什么要盯着丹青不放,这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们两家是世交,丹青和我从小就认识。可是自从沈家出事以后他就一直躲着我,好不容易逮着他了他又不理我。”
和着你们俩以前认识啊,难怪沈丹青躲你跟躲什么似的。
“卢公子,这两个男子在一起实在是有背伦常,你就放过丹青吧。”
卢染眼睛通红,“你懂什么!从小到大我喜欢的都只有丹青一个人!我知道他喜欢画画特地为他去学画,那些酸不拉几的东西要不是他我看都不要看一眼。”
司马慈凰摇头晃脑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卢染拍了他一下,“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瞎凑热闹的。”
司马慈凰眨眨眼,“卢兄此言何意?”
“人家在这里要死要活,你还有空在这里唱戏。”
“情爱一事不都是一样,爱的时候海誓山盟,不爱的时候形同陌路。海可以枯,石可以烂,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人生本就是大梦一场,我怎么知道醒来后这些情爱在不在。男女之情之情尚且如此更罔论男子之间的感情。”
卢染听罢摇头,“既是大梦,那何不在梦中由了自己的心愿。于千万人中能遇到自己心爱之人,本就是我生之幸。日后谁负了谁又怎么说得准。”
司马慈凰舔着手指说道,“这是你的事,管我什么事,我能再来一块豆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