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众人虽知陆进财耍赖,却事不关己,没人吱声。如此连开几把,陆进财无论大注小注,更换门庭,皆连番受挫,沛玉面前已有了三万多两。陆进财心下着恼,刚欲再下大注,沛玉正值兴起,也欲大赢一把,忽听得有人道:“两位客官,能否听小可一句话。”
沛玉抬起头来,惊喜道:“蔷哥哥?”
叶蔷笑笑:“陆公子,你这些天也赢了不少,即使送一点给我的朋友也无伤大雅,不必急于如此豪赌。弟弟也请手下留情,你赢了陆公子的银子不要紧,如此手顺别吓坏了哥哥的常客,我的生意还需仰仗诸位的关照呢。”
银环赶紧站起来,垂手立于一旁。陆进财在此设局,本是为叶蔷卖力,听叶蔷圆场也没得话说。沛玉尊叶蔷年长,且本非好赌之徒,立刻往一旁去。
叶蔷向小二一使眼色,小二忙走上前来:“大爷,小的这就帮你包好银子,请大爷回房等候。”
沛玉恋恋不舍地回到房里,银环赶紧跟了去,叶蔷不知他何故到此,正要去问个究竟,也随他去了。
小二从桌上撸起银子银票,裹在作裙里,向隔壁送来,出了门,见无人注意,便拣了一锭元宝藏在怀中,然后才进去,将余下的悉数放在桌上,赶紧退了出去。
沛玉自钱堆里拣出玉如意,将余下的往叶蔷面前一推:“这是我的本钱,输不得的,其它的恭请蔷哥笑纳。”
叶蔷笑笑:“玉弟此言差矣,你赢的钱我怎能收?只是玉弟如此高明手段可能教愚兄一两招?”
沛玉脸红道:“蔷哥说笑了,我是第一次赌钱,哪来的手段,纯是运气而已。不信你可以问银环,都是她在玩呢。”
叶蔷笑笑,并不多言,从钱堆中拣出银票:“银子沉重,恐你携带不便,晚间我当送去轩中,这些银票请玉弟收好。”
沛玉并不懂过分客套,接过银票,将现银推至叶蔷面前:“银子带来带去实在不便,还请蔷哥赏脸收下。”
叶蔷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替你收着,暂且存在帐上,以后你若是要用,可以随时来取。”
小二这时在外面喊道:“大爷,张大公子来了。”
叶蔷忙说道:“玉弟小坐,千万别出去,我去去就来。”
沛玉也知张天成不善,点头道:“蔷哥尽管去忙,有劳蔷哥了。”
待叶蔷出去,银环说道:“玉公子,以后千万不能再赌钱了。”
“知道了。”沛玉不在意地答道,取过如意,塞在她手中,“这个就给你吧。”
“公子,这怎么使得?”银环惶恐道。
“这是吉祥的东西,几个月前我在无心那儿偶然得的。你跟了我这么多日子,处处蒙你照顾,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就把这个给你吧,祝你今后事事如意。”
银环还想推托,见沛玉一片真诚就说道:“好,我听你的,可是你也要听我的,再也不许去赌了,要不我就告诉芸少爷。”
沛玉点点头。
过一会儿,张天成走了,叶蔷才回来,将他们送了出去。银环还有些担心会被人识破,沛玉却镇定自若,他用的是叶芸为他扮的那套装束,脸上也化过妆,不会有人认出来,他们正可继续逛街。
出得茶楼,向北行不久,只见迎面走来上次碰到的曲小玉。
“叶大哥,今天怎么有空出来玩?”小玉喜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照老夫子的主意,在昆山一连唱了十多天,就只为他也是梨园同道,谅他必会前来凑个热闹,她才好借机接近于他,谁料他竟是深居简出,正想另行设法勾他出来时,却不曾想迎面撞见,不由她心中不喜。
“在家无聊,出来转转。”沛玉答道。小玉满身红装,引人注目,在吴县虽只听她唱过几支曲子,说过几句话,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况且她热情活泼、聪慧美丽,正是他喜爱的一类女子,因此,突然见到她,他也不禁笑逐颜开,问道:“曲小姐这些天可是在昆山唱戏?”
小玉对他的笛子功夫极为钦佩,也知他年轻才俊,早对他存十分好感,重见他已是喜不自禁,不过却为重任在肩,她只得装作闷闷不乐地说道:“这倒不错,可是,爹爹这几日身体欠佳,班中又没有好笛师,这戏眼看是开不下去了,正想在昆山借一个好笛师,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叶大哥,真是曲家的福气。”
沛玉摇摇头:“恐怕不能令小姐称心,叶家在昆山财大气粗,不会把我放出去的。”
小玉并不在意:“小妹只是仰慕大哥的笛艺,并没说过要借你啊。只是一直不见大哥十分思念,大哥如不见弃,可否赏脸移步一叙?”
沛玉迟疑地看了银环一眼,他俩出来也有一会了,不知她是否愿意陪他。见银环没反应,他才说道:“乐意奉陪。”
小玉道:“我在醉芳楼定了一桌精致小吃,正愁没伴,小妹想请大哥去略斟一杯水酒。”
银环脸上不由有些变色,她扯了扯沛玉衣袖:“公子,你千万不能去,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沛玉不禁笑了,在她耳边轻轻嘀咕:“姐姐放心,我素常也是在这些地方混惯的,不会有事,况人家小姐都能去得我为何不能去?”
银环咬咬牙,道:“公子,三少爷若是知道了,恐怕再也不会理你的。”
“姐姐放心,芸弟弟并不是这么小气量的,况青楼中也非全是下三滥的勾当,我以前也常去,那里的小吃菜点在昆山数得上的,只是唱的曲儿略微差一点,否则我早带芸弟去了。”沛主大大咧咧地说道。
银环无奈道:“那,我不去,我在楼下等你。”
沛玉也不为难她,随着小玉向拱辰门走去。拱辰门是昆山最热闹的一段繁华之地,位于马鞍山东首,醉芳楼是其间最大最好的一家青楼,每到晚上便热闹无比。不一会儿,就到了醉芳楼前,银环在楼下的店铺前转悠,沛玉和小玉径直上楼去。
“叶大哥可不是普通人家的笛师,竟还有个丫环跟着。”小玉边推门边说道。
沛玉一时想不出该怎样回答,尴尬地笑了笑。
“我听你的丫环称你作公子,你又姓叶,我猜,你也该是茧园里的主子吧?”小玉推断道,“或者你是茧园的亲戚,是不是?”
沛玉想想,点了点头。
“大哥能不能告诉小妹该如何称呼?”小玉问道。
沛玉愣了愣,道:“你叫我叶大哥就行了。”
小玉见他不肯把名字说出来,也不勉强,轻轻拍了拍手。
随即一众侍女流水般捧上一道道菜点小吃,老鸨也走了进来,先向沛玉施了一礼,然后附在小玉耳旁悄悄问道:“先生今日可要怎样安排?是不是仍让那两个来……”
小玉微微皱眉:“哦?”
老鸨立刻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陪笑道:“老身糊涂,我差点忘了,今日我在街上刚买了个女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