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伦拍拍他后背,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怕什么?哭个鸟!我只问你,舱中躺着的到底是不是老爷?”
叶成点点头。
叶伦心下大惊:“怎么?怎么会这样?”
叶成这才将遭遇官船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把个叶伦气得“哇呀”一声大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个鸟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出现,我这便去宰了这东西,给老爷祭灵。”
刚才与头领说话的壮汉这时又与叶伦嘀咕了几句,叶伦脸上不免露出些尴尬,勉强说道:“兄弟,老爷到底是不是那鸟官杀的?”
叶成答道:“小弟也不知道,老爷回来时,只吩咐立刻回去,并没提及其它。”
叶伦想了想,说道:“那就暂且放他多活几日,恐怕会有大事发生。如今之计,至关重要的是依老爷遗言速速回去,让蔷少爷躲起来,静观其变。还不快快开船,我要亲自护送老爷的棺材回乡。”
“大哥万万不能如此莽撞。”爱嘀咕的那人说道,“寨中不可一日无主,大哥更不能以身涉险,如果大哥一定要去,就由小的代劳。”
叶伦犹豫一阵,还是点点头:“那好,你先去,我随后赶去接应。你现在先带人上岸,买些香烛,再买付好棺来,我要在这里祭主,然后再给老爷送行。”
“是。”爱嘀咕的立刻带人上岸去了。
等爱嘀咕的买回一应需用物品,叶伦换上素衣缟服,披麻戴孝地祭典起老爷来,那祭文是爱嘀咕的拟的,写得虽有些滑稽可笑,叶伦哭着念来却感人肺腑:
呜呼,昔日茧园大管事,今日水寨寨主叶伦在此祭典老爷,一并供奉三牲,焚化纸钱,以表衷心。
叶老爷体恤下人,同情百姓,虽出身皇族,却与朝廷的肮脏污秽不可同日而语。朝廷腐败,苛捐杂税沉重,官逼民反,我寨民众不甘凌辱,揭竿而起,只求杀尽奸佞,谋天下太平,殊不料叶老爷竟已先被贪官污吏害死,痛哉痛哉。
叶伦本该亲送老爷亡灵返乡,奈何重任在肩不能成行,故此在此泪别老爷,祝老爷一路平安,顺利抵昆。
众喽罗听叶伦念完,愈发群情激昂,振臂高呼:“报仇,给叶老爷报仇,杀尽贪官,为叶老爷报仇!”
呼声雷动,这场面倒也壮观。叶伦祭完老爷,叶成这才和爱嘀咕的一起护送老爷棺椁沿河而下,因换了一班强人驾船,船速颇快。
不过数日功夫,快船到了昆山境内,在远离拱辰门的偏僻地方停了下来。爱嘀咕的和手下因是强盗,自然不敢随便涉险接近城门关卡,遂抬了老爷的棺材摆在河岸上,将叶成一并留下后,就驾了船另寻地方藏匿起来。
叶成也顾不上照看老爷,立刻飞奔向昆山城中,急着回茧园报信。可怜叶思京生前显赫尊贵,到哪儿都前呼后拥,仆从无数,死后却只能一具冷尸孤零零躺在薄棺里被人扔在荒郊野外,这情景好不凄凉。
而在昆山,山高皇帝远,并没有人知道京中已变,也没有人真正去关心皇权更迭。
沛玉虽说新婚,但两个妻子都是唱曲的好手,他的《琼花劫》益发精进不少,竟快要成了。
这日,老千岁一时兴起,令沛玉吹笛,两位姑娘唱曲,搬演《琼花劫》。
小玉演戏,功夫的确到家,扮演的情天竟是神气活现,叶芸身兼两角,自然也不逊色于她。
情天恨海离开金殿,来到了繁华的扬州地界,被天姝收留,在城北的大明寺后落下脚来,过起了平凡但是安定的寻常百姓生活。
这天,情天和恨海去寺后开垦的荒地上剪花,却不由吃了一惊,只见他们种的花草全都枯萎了。两人站在地上竟说不出话来,天姝虽然收留了他们,但他们也得自食其力,扬州城里富贾巨户不少,更多青楼妓院,本指望种出花草换钱度日,却不料花花草草总不遂人愿,屡种屡枯,眼见救不活了,岂不令人心伤。
天姝也到了田边,见此情景,故意问道:“情天、恨海,你们犯什么愁啊?”
恨海沮丧地说道:“这花——可怎么是好?”
天姝笑笑:“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其中究竟吧?这些天我看你们两个,也觉稀奇,一个阳刚似火,一个阴柔如水,这样两个人种花怎能养得好?”
情天不解地问:“为什么?”
天姝答道:“你们想,一边骄阳似火,一边天寒地冻,连神仙也受不了,何况这么娇嫩的花朵?”
恨海为难道:“那怎么是好?花都枯了,我们又不会做事,总要寻个谋生的法子啊。”
天姝看看他俩,有点神秘地说道:“办法倒有一个,就怕唐突了你们。”
“哦,什么办法?”情天感兴趣地问。
“阴阳交融,水火相生,你们若是能结成夫妇,阴阳调和,则可无虞。”天姝道。
恨海的脸刷地红了,情天忙说道:“恩人切莫开这种玩笑。”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天姝大大咧咧地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你们年龄相当,情意相投,所以才有心撮合你们。难道不好吗?”
情天面呈喜色:“全凭恩人作主。”
恨海毕竟面薄,羞得转身走了。
天姝怜惜地看着情天,说道:“快追啊,傻东西。”
情天忙向恨海追去,直追到住处,却不由得愣住,眼前竟站着一大队官兵,带队的便是那杨素。
杨素一见三人立刻命令把他们围住。三个人都傻了,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他们本想过一段平平静静的好日子,眼看着到了眼前的幸福又成了泡影……
一折演完,沛玉有些得意地向老千岁道:“老千岁,你看这样可好?”
“好好,蓉儿和芸儿都演得好,你的笛子也吹得好。”老千岁赞道。
“还不是老千岁调教得好?自得侍候老千岁,我才能每日聆听老千岁教诲,摒弃了在外唱戏时的虚华浮藻,也才能将玉大哥的《琼花劫》演绎得当。”小玉奉承道。
老千岁满意地点点头:“素闻你是太仓城里有名的戏子,戏演得好曲也唱得好,连文才也好,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子家为什么要抛头露面到外面唱戏呢?在家唱唱也就算了嘛,再说,昆山唱戏的,也很少有象你这样刻意用功的。对了,你为什么总是穿一身红的?”
“回老千岁,因母亲只生了我一个,父亲不想自己的技艺失传,才让我也唱戏,可我是个女孩子,女子唱戏总要惹人闲话,况且红船也是红的,所以我才全身挂红,红男绿女嘛,就当自己是个男儿了。”
老千岁让叶芸为她点上泡鸦片,有点不快道:“以后你也不用出外唱戏了,就不要再穿得那么红了。”
“是,小玉听老千岁的。”小玉答道。
老千岁皱皱眉头:“早对你说过,你已经改名叫叶蓉了,怎么还自称小玉?”
小玉为难道:“老千岁,小玉从小请人算过命,取名小玉,当嫁佩玉之人,这改了名……”
老千岁愣愣,对啊,沛玉娶了小玉,两人名中又都有个玉字,他俩不正是无心说的玉琼双童吗?她不由得大叫一声:“哎呀!”竟是一口啖涌上心头,憋过气去。
叶芸急忙扑上前为老千岁抚胸口,老千岁这才回过神来,竟是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