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里腿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一大部分,宿昔回答无恙,又装作不禁意的问起那些刺客的消息。
“那天夜里爵爷就收押了这些刺客,不知道现在可问出了什么东西?”
“我虽是这院里的管事,但毕竟只出入府中,那些刺客,想当然或许牵连着政事,又岂是我身为女子可以过问的,宿先生所问的,阙晴实在不知。”
“是宿昔孟浪了,只是因着前些日子的刺客,宿昔实在忧心爵爷,才逾越问了管小姐。还请小姐不要介意。”宿昔闻言一笑。
“你也是为了爵爷忧心,我自然不会介意。”管阙晴唇角一弯,展眉道。
“虽然是圣上御笔亲批赐下来的文客,但既然已经入了迟府,宿昔自然事事以爵爷为重,故而有此越礼之举,只望爵爷万事顺遂,才能有宿昔安身之处啊。”宿昔闻言也唇角微弯,真诚道。
“正是宿先生这个道理,我等如今皆是迟府里爵爷的人,与迟府,与爵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爵爷顺遂了,你我才能顺遂,爵爷若是有了折损,你我也难逃牵连——瞧我这是怎么了,今天竟然这么多话,宿先生别往心里去就是了,虽然现在雪花都消了,但还是很冷,宿先生若是不介意的话……”
宿昔虽然裹着大毛斗篷,但还是觉得冷,听到管阙晴这么说便顺水推舟应承了下来,管阙晴吩咐手下的婢子递给他一个细瓷斗花香薰暖炉,女儿家用的东西,虽然不是贴身,但还是精致,宿昔放在手里来回滚动,只觉得像掌心里燃了一个小太阳,十分灼热惬意,忍不住道:“好生精巧。”
“府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宿先生只管忠心跟着爵爷,往后好多着呢。”阙晴盈盈向他行了个礼,转而吩咐下人再次把门关上了。
宿昔把暖炉护进怀里,让它暖暖贴着胸口,沿着湖边的抄手游廊向厨房的方向走过去,方才管阙晴的一番话大有深意,虽然他是皇帝送来的人,但也没必要提点到这个地步,想来是前些日子为迟誉挡刺客的事传了出去,才让人听到了耳朵里,不过也可以看出来管阙晴是个有主意的,话中明里暗里对他多有提点威慑,虽然这份心思未必只她一个人有,但她身为女子却敢于开口护主,又凭着女子之身做到子爵府总管的位子,倒是个让人不可小觑的人物。
虽然迟誉等主子们都有自己住所外面特设的厨房,但宿昔这样的门客和役人的饭菜都是同一所大厨房准备,宿昔现在要去的就是这所大厨房。
因为伺候下人自然不如伺候主子那样殷勤,因此还不到饭点,这大厨房里也没有多么忙碌,只寥寥几个厨娘和打下手的人,宿昔给了十两迟誉之前赏下来的银子,说要吃辣鸭头,十两银子放在这里哪里是小数目,那厨娘连连笑着把银子推回去:“这位小哥儿真会胡闹,几个鸭头哪里用的了那么多银子?不用这么多,剩下的小哥儿拿回去吧。”
“大娘这么说自然是对的了,因为我以前没自己置办过柴米所以不知道,虽然辣鸭头用不了这些银子,但余下的,大娘只管收下就是了,有时候屋子里小姐姑娘们要吃点什么新奇东西,想必她们和我一样也不识柴米油盐,自然不知道该出多少银子,这笔钱少不得要厨房自己掏上,仅仅一两次也就罢了,若次次这样,长久下去怎么吃得消呢,大娘只管听我的收下这十两银子,以后要有小姐伙计们突发奇想了来讨点什么吃,只管拿着这十两紧着用,也有花费的银子,不至于浪费你们的血汗钱,大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哟,这小哥儿真是个识趣儿的,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收下了!”
“大娘不必在意,也就当我一点心意吧,你也只管叫我宿昔就好了,我是前些日子皇帝赐下到爵爷府里的,以后说不定要经常见面了。”
“艾娘,艾丫头摔下来了!”
伴随着架子倒下去的巨响急促的哭声也响起来了,把宿昔没说完的话压了回去,他往人群里一看,是个年纪尚小的丫头摔倒在角落里的架子上,正和他说话的厨娘奔过去把孩子揽进怀里,急匆匆的令人去找郎中。
宿昔见状把银子放到桌上,也跟着走过去,只见那小丫头似乎是摔到腿了,脸色惨白的被厨娘揽在怀里,只知道嘤嘤的啜泣,宿昔便开口道:“我早些年师从医馆郎中,也尚懂几分医术,事急从权,不如我先给这位小姐看一下吧?”
女儿从那么高的架子上摔下来,艾娘一时也慌神了,哪管得了那么多,连忙把孩子小心翼翼抱到一边空出来的桌子上,让宿昔过来看。
虽然这丫头叫的惨烈,可不过是扭伤了脚踝,宿昔摸了几下骨头,给她吩咐了几样药材裹着纱布擦擦就没事了,等到他站起来,厨娘已经开始训斥女儿,问她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爬到架子上去,小丫头喊冤道并不是她淘气,只是后面住着的毓姨娘前些日子又病了,才想给她拿点好吃的东西补补身子。
“后面的姨娘,哪是你能招惹的,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和她靠的太近,这次平白又伤了自己,可记着下次万万不能这样了!”
厨娘这话虽是无心,宿昔却听进了心里去,便问这毓姨娘是谁,艾娘给女儿放下裤腿,撇撇嘴道:“按理我们做下人,是不能编排主子不是的,不过既然宿先生问,我也少不得就说了,这阿毓啊,也是爵爷的通房,以前原是和我们一样的家生婢,府里伺候人的,只是有次爵爷酒后临幸,生了一个男丁,老王妃才把她纳了通房丫头,虽然这么说,但毕竟家生的婢子身份低贱,孩子生下来就抱走了,这么多年都自己一个人住在咱们后院。”
生了一个男丁,这么说来,竟是子爵府的独子了?虽然并非嫡子,但爵爷府里未有正妃,即使仪妃有了骨肉也是庶子,因此,这孩子的身份也不是太低,只是母亲既是家生婢,孩子的身份才尴尬,如此一来,外面人传的迟爵爷那名独子的母亲,想来就是这位毓姨娘了。
宿昔在厨房后面的院子里见到了这位毓姨娘,她本名阿毓,父母都是府里的奴才,因此她算是这府里的家生婢,虽说得了重用,然毕竟几代为奴,总是卑贱,生下的孩子也因为她的身份受到拖累,加之她又不受宠,因此做了填房后,只被迟誉派了几个丫头照顾,和儿子分开居住,宿昔见到她的时候,她正躺在炕床上打盹,脸色青白,穿着也十分朴淡,头上只插着一支暗红玛瑙平花银钗并几朵珠花,甚是简朴,宿昔敲敲大开的房门,轻声道:“可是毓姨娘的屋子?”
“你是……”
宿昔的进入打碎了房门投在砖面上的影子,阿毓把枕在枕头上的头移动了一下,用手臂支起身,抬头看过去,站在门前的是一个青衣男子,裹着一件大毛斗篷,对着她点头微笑,阿毓忙从床上坐起来向他打招呼:“请进来说话吧。”
“毓姨娘。”宿昔走进门来,“我是宿昔。”
“宿公子。”阿毓连忙开口。
“怎么当得起毓姨娘这声公子。”宿昔却向她摆摆手,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床边,毕竟是爵爷的填房丫头,已经做了人妇,自不像云英未嫁的少女那样诸多忌讳,因此相处起来也随和一些,“我是前些日子进府的文侍,毓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