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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2 / 2)

踏入门槛之时,身后簇拥着他的少年伸手殷勤地扶住他,一脸讨好,“老大当心这门槛,可别摔了。”

被称作“老大”的少年撩起袍角进门,摘下腰间的玉佩丢进那人怀里,“懂事儿,赏你的。”

见他出手如此大方,身后的少年们更是热络地奉承他,替他抹桌子打扇子,“老大”一开心,腰间那袋碎银子便让他们几个拿去分了。

“老大”正是富甲一方的祁家幼子——祁醉。

祁家是南方出了名的大商,所谓南祁北林,满国上下只有京城的林家能与祁家匹敌一二。

祁家是盐商出身,生意广布全国各地,早已富得流油。到了祁醉父亲这代,祁家开始涉足其他行当,银子如流水进账。因此在榕州地位颇高,就算是暮恒之也得卖祁家一些面子。

祁醉有三个姐姐,两个嫁予京城高官,一个待嫁闺中,据传京城某位勋贵子弟正找人同祁府说媒。

祁父是老来得子,自是对他视若珍宝,吃的用的都挑顶好的给他。区区一块玉佩和一袋碎银子,作为祁家小祖宗的祁醉根本不放在眼里。

除了非明,能来叠山书院读书的公子哥家境都不会太差,但他们一月的花销用度还比不上祁醉一天的,年少的孩子也懂攀炎附势、阿谀奉承那套,日子一久,全书院的男学生都对祁醉前呼后拥,只有几个女学生因为他的嚣张跋扈对他避之不及。

祁醉的座位就在暮幻后面,几个少年挤来挤去闹着分银子,几次撞到暮幻的书案,害她字都写不好。

暮幻有些恼,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又继续抄着自己的诗文。

祁醉无心理会他们几个抢夺银子,目光全落在暮幻身上。见她埋着头奋笔疾书不由来了兴致,从旁人手中拿来一锭碎银子,掷在暮幻的脑袋上。

暮幻吃痛,捂着痛处回头睨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然后慢慢回过身去不打算和他计较,她不愿意因为他而耽误抄写诗文的时间。

暮幻的忽视让祁醉十分不悦,他又从别人手中夺过碎银子,掷在她的左肩上。

这一次,暮幻索性头也不回了,直接将案上的碎银子拂落在地。

祁醉气得咬牙,对旁边的少年招手,“耿中,帮本少爷去看看,暮幻她在忙活什么呢!”

那个拿了祁醉的玉佩的少年很快凑到暮幻案前,挠着头看了看,站直了身子对祁醉喊:“老大,她在抄书!”

耿中天生大嗓门,这吼一嗓子整个学堂的人都听见了,几个少年好奇,纷纷凑到暮幻身边一探究竟。

有人问:“哎,暮幻,你在抄什么呢?”

“好像是……诗文?”

暮幻红着脸遮遮掩掩,“啊,不是!你们别看了。”

“噢,我知道了,暮幻你不会是昨日的功课没有写完吧?”

“才不是!别瞎说!”

几人说话间,祁醉从座位下来,用折扇拨开聚在暮幻桌前的少年,他俯视着暮幻,眼中有些许得意。

他道:“暮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先生昨日布置的功课不多,你怎得留到今早都没完成?要不你求求本公子,本公子帮帮你?”

暮幻咬唇瞪他,脸上羞恼之色更盛。她反声呛他,“祁醉,你到底记不记得昨日先生布置的是什么功课?是书算,不是抄写诗文。”

祁醉打着折扇的手一僵,神色尴尬,“是…是吗?”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少年,“哎,昨日功课真是书算?”

几个少年对视几年,挠着头迟疑道:“好像……是吧。我也记不清了。”

瞧见他们这副模样,不远处的几个少女不禁捂嘴偷笑。

暮幻一笑,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她道:“祁醉,你要是自己没做功课就赶紧回去补,先生还没来,你现在补还来得及。”

祁醉咳了一声,略显心虚,“谁说本少爷没做!当……当然做了!”

暮幻耸肩,不再接他的话,祁醉怎么样,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祁醉虽这样说,身边的几个少年却是默默地散开,回到各自的位置翻找昨日的书算功课,只留下他一人依旧固执地站在暮幻桌前刨根问底。

祁醉俯身凑过来,“喂,你到底在抄什么?”

暮幻不理他,他又问了一遍。

暮幻恼了,不耐烦地瞥他一眼,“祁醉,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祁醉跳脚,他最讨厌暮幻说这句话,似是巴不得与自己划清界限才好。

“你坐在我前面,你做什么都在我眼前!你如此藏着掖着,不就是怕人知道?本少爷今日还非得看看你究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罢,他趁暮幻不备,一把夺过她正在书写的宣纸,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读出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哎,怎么听得耳熟啊?”

“你还给我!”暮幻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起身上前与他争夺,奈何祁醉借着身高优势将纸张高高举起,她跳了几次也没能够着。

耿中恍然大悟地开口:“老大,我想起来了,这是前几日先生教过的诗。”

“诗?”祁醉灵光一现,幸灾乐祸地问暮幻:“你不会是被你爹罚了吧?我可都听说了,你爹抓你功课甚严。”

暮幻眼睛都红了,“和你没关系,你快点还给我!”

祁醉扬扬手中的薄纸,“那你求我啊!”

暮幻动作一滞,面色犹豫,就在祁醉以为她快要向自己低头了的时候,她趁祁醉放松警惕,猛地一跃,抓住薄纸的另一端。

祁醉知道自己被骗,抓住纸张的手更用力了,只听“呲啦”一声,薄纸瞬间一分为二。

暮幻傻眼了,眼看着忙活一早上的诗文被撕,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结局,却不想在二人一争一抢的拉扯之间,撞翻了案上的砚台,砚台连带着墨汁直接扣在了剩余的诗文纸张上。

暮幻盯着那一大滩漆黑的墨迹,整颗心登时凉了下去。

那时她熬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抄写出来的心血,就差三首诗就完成了,她还没有将它交给非明哥哥,先生也还没有原谅非明,就被祁醉这个大坏蛋全部毁掉了。

她拿起那叠看不清一个字的诗文,心里越想越委屈,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打湿了手中那半截薄纸。

祁醉也知自己闯祸了,愣在原地看看案上的一片狼藉,又看看蹲在地上哭得无比伤心的暮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向耿中投去求助的目光,没想到耿中早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拍拍暮幻的肩膀,强装镇定道:“多大点事儿啊,不至于哭成这样吧?等今日下学,我去向你爹解释一下不就完了?”

谁知暮幻听得他这样说,哭得更凶了。

非明慢悠悠地来到书院,整个学堂静悄悄的,只听见少女哭声。

他踏门而入,正好撞见暮幻伤心大哭的一幕,不由地沉下脸来。

众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看热闹的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快散了,非明来了!”,一眨眼的功夫,少男少女如数回到了自己位上,不敢作声。

非明是榕州出了名的小恶霸,前几日又差点烧死了李掌柜,书院里的这些学生们大多受了家中母亲教诲,等闲不敢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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