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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话 互助(1 / 2)

五日时间转瞬而过,那一坛生发药,终于浸好了。

事实上,到第三日上头,薛夫人就已经有些等不得,巴巴儿地打发了丫头来叶家问,得知药还未成,便又耐着性子多候了两天,这日一大早,便急吼吼地扑上门来。

彼时叶冬葵才刚刚出门,叶连翘把自己收拾利落了,打算带着药酒往城里木棉胡同走一趟,没成想才将将踏出门,就见一乘小轿在门前停下,薛夫人施施然落了轿,一瞧见她,便大叹一声:“你这姑娘,可叫我好等!”

叶连翘不免愕然,忙迎上前去,含笑道:“我正要往您家里去呢,怎么您就来了?”

薛夫人与她不过第三回见面,却很是自来熟,蹬蹬蹬走过来将她的手一拉:“嗐,是我来求医,哪好叫你劳动?万一你去了我家,我却不在,岂不让你跑空趟?反正我成天价闲着,出出入入又都坐轿,不用自己费脚程,累不着!”

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看她的脸:“你这是……正准备出门?每回进城,头上都要包这么块帕子?”

“您先进屋坐。”

叶连翘往旁边退了退,把人朝屋里让:“这疤生在我头上,又不是我的错,其实我不怕被人看。只不过,自打有了它,我不计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倒不如遮住它,能省不少麻烦——哦还有,您千万莫再说是来我这里‘求医’了,我不是大夫,至多不过是对美容方有些许了解而已,这两个字,我担不起。”

薛夫人便大大咧咧地挥手:“嘁,你们这种行医之家就是事儿多,行了行了,不说就不说,你赶紧把那生发药给我用上啊!嘿,你是不知道,昨儿个陪我家老爷赴宴,席间那些个夫人小姐,看我的眼神儿都不对,十有八九,是在编排我迟早便秃头哪,气死我了!”

“您稍等。”

叶连翘微微一笑,吩咐小丁香去门口打一桶井花水上来,自己转身去了灶房,烧一锅热水,将那坛浸泡好的生发药酒抱了出来,揭开坛口层层裹裹的厚布,然后把那一包石斛烧成的灰粉也取了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凡药酒,总难免有股子不大好闻的气味,这一坛自然也不例外。所幸当中的四种药材都属味淡之物,被那浓烈的酒气盖了过去,倒还勉强能忍得。

薛夫人很不喜欢这种味道,捏着鼻子坐远了些,死死皱眉道:“我天,这东西该不会是要往头上抹吧?那我哪还能出门啊?上了街给人闻见,还以为我是个酒鬼呐!”

叶连翘手里忙着将石斛灰与井花水调和成汁,闻言便抬头笑了笑:“这药抹上头皮之后,稍加按摩,待那药酒被头皮充分吸收,就可以用水冲掉,应该不会耽误您的事。您若实在不放心,下午我再进城一趟,配一样‘醒头香’,祛风清头目,香味也能把这酒气给压住。这会子麻烦您低一低头,我先给您洗发。”

薛夫人欢喜的什么似的,乐呵呵地满口连道“你这姑娘鬼点子还真多”,一旁便早有一个使女上前来,用自家带的大长手巾妥当掖在她肩颈。

石斛灰同井花水调和成的汁,在头皮和发梢揉挲少顷,能够收敛止痒,对脂溢性脱发有很好疗效。以温水冲净之后,用帕子将头发稍稍绞干,便可把药酒细细地敷在头皮和头发上。

薛夫人闭目仰面靠在椅子上,身后的叶连翘动作轻柔,时不时低头问问她感觉如何,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为了药效好,之前我特地选了烈一点的白酒,您头上生了红斑,被酒刺激,可能会有点疼,您忍着些。”

“唔。”薛夫人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发丝间穿梭的那两只小手灵巧无比,跳舞一般在头皮盘旋,哪里有半点疼痛?反而舒服的紧呢!

更妙的是,大抵因为叶连翘按摩充分的缘故,那药酒在头顶停留的时间一长,头皮便会有种热乎乎的感觉,仿佛每一粒发囊都有了生命,如饥似渴地张开嘴,将养分一滴不漏地全吞下去。

这就是希望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这一头发丝,薛夫人这大半年来简直吃不香睡不好,办法想尽,却始终一点好转都无。今天是她第一次来叶连翘这里医治,不知为何,竟前所未有地安心。

“连翘,你这孩子长了一张好脸蛋儿,人也灵巧有本事——唉,若不是头上那个疤,将来指定能找个可心的好人家,贼老天不长眼啊!”

说到这儿,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甚么也顾不得了,呼地回过头:“我说……”

“您别动。”

叶连翘忙将她按住,笑着道:“我替您梳头呢。”

薛夫人忙又规规矩矩坐好,嘴上却是叨叨个不住:“我晓得你爹是好郎中,可他现在不是不在家吗?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你头上这疤痕可耽误不得呐!再说,到了夏天,你若还拿帕子遮着,岂不热死你?瞧着也怪异呀!你听我说,我在清南县认识不少有名郎中,我这脱发的毛病他们没辙,但保不齐对消除瘢痕,他们能有办法,啊?”

叶连翘手上一滞,停了停,复又忙碌起来。

“你先别折腾了!”薛夫人一把摁住她的手,“你不是要去城里买药材配那甚么醒头香吗?正好,我同你一块儿走,顺便就领着你去看郎中呀!你放心,我晓得你家里日子过得不好,这医药费,我替你出,不消你拿半个子儿!”

听见这种话,谁能不心动?

被人叫“花脸猫”,还得笑嘻嘻地答应,为的就是不让嘲笑自己的人得意,眼下有人愿意出钱帮她医治,如果这疤痕能彻底消失,烦恼不也就随之消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

“我不能让您破费。”叶连翘沉默半晌,终究是摇了摇头。

“破费?”

薛夫人索性将她扒拉开,跳起身:“这么一点点钱,对我来说能算破费吗?你骂人啊!我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那钱不就是拿来花的吗?哼,胭脂铺那个老彭满心里嫌弃我粗俗,他打量着我不知道?可那又怎么样,谁叫我有钱,想干嘛就干嘛!我是真心想带你去瞧郎中,治你的伤……”

“您对我好,我当然明白。”叶连翘依然摇头,“我是怕……”

“你是怕万一治不好我这脱发的毛病,就欠了我的情,是不是?”薛夫人打断她的话,“我问你,假使这回的药酒真的没效果,你会不会替我想别的办法?”

叶连翘一怔:“这当然了,我答应了要帮您,自当尽力。”

“这不就结了?”

薛夫人满意一笑:“你帮我,我也帮你,这很正常嘛!我说过,我没你这一手本事,但我有钱,你也别跟我废话,待会儿等我这头发弄利索了,就跟我进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几人在酒气氤氲的狭小房中闷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待得薛夫人头上药酒充分渗入头皮,叶连翘便再烧一锅热水,将药酒尽皆冲个干净,一旁的使女便忙叨叨赶上来,替薛夫人绞干一头发丝。

“这药酒起码得连搽二十天才能见效,您若想稳当些,最好用上两个月。”

叶连翘将摊了一桌的物事拾掇好,抬头笑着道:“这事儿交给旁人我不大放心,若是您方便,我每日便带着药酒去您府上……”

“哎呀不用那么麻烦!”

不待她说完,薛夫人便把头摇得拨浪鼓也似:“我不是说了吗,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倒更愿意出来走动走动,瞧瞧你们这村里的风光。我每天来找你就是了,左右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倘若我哪一日不得空出门,就提前打发丫头同你说,到那时你再来城里。”

与她几番来往,叶连翘也逐渐摸透了她的性子,晓得她不是个虚讲客套的人,便也不再推拒,点头应了下来。

薛夫人喝了口水,拨弄一下刚挽好的头发,喜滋滋道:“我这头发被你捯饬一回,立时就觉得清爽许多,好不舒服!我说,正事儿也做完了,这会子,该跟我去城里了吧?”

叶连翘思前想后,始终不曾拿定主意,犹豫地看她:“还……真要去啊?”

“这不是废话,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在同你卖口乖?我这人最是说一不二,赶紧赶紧,收拾利索这就跟我出门!”

小丁香在一旁已沉默许久,此时伸出手来拉了拉叶连翘的衣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姐,要不你就去一趟吧,我陪你一起,好不好?我真盼着你头上那块疤能早点消去,万家婶子他们说话太难听了……”

叶连翘回身瞟她一眼,自个儿也熬不过那种“无疤一身轻”的诱|惑,长出一口气,对薛夫人道一句“给您添麻烦了”,便将酒坛抱去灶房放好,又回屋将搁着药方的木匣换了个隐蔽的地方收藏,牵起小丁香的手,跟在薛夫人身后出了门。

这一路上,薛夫人照旧是坐轿,只是行得慢些,时不时撩开小帘,与叶连翘闲聊两句。

身畔的小丁香蹦跳雀跃,若不是顾忌还有外人在,简直恨不得唱起歌来,每隔一会儿,便要偏过头去,冲叶连翘咯咯地笑两声。

一行人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入得城中,便直奔薛夫人相熟的那间医馆而去。

“那位冼郎中,对医治外伤最有心得,在城里名声响亮得很呐!”

小轿在医馆门外的台阶前停下,薛夫人一下来便拉住叶连翘的手,絮絮叨叨道:“我敢打包票,整个清南县,就没有比他更好的外伤郎中!你只管放一万个心,哪怕要买再贵的药,对我来说都只是拔根毛而已,有我这会走路的钱袋子给你做后盾,你啥都不用怕!”

一面说,一面就扯着叶连翘踏入医馆中。

眼下正是用饭时间,铺子上没什么人,冼郎中坐在桌案后,津津有味地吸溜媳妇送来的鸡汤面,冷不防觉得面前有两个黑影,再听得小学徒高声唤他,道“薛夫人来了”,慌得丢下手里碗筷,急急立起身。

“薛夫人,甚么风把您吹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莫说闲话,帮我瞧瞧这姑娘头上的伤疤,可有法子医。”

薛夫人也不同他多言,径自把叶连翘头上裹着的帕子解了去。

冼郎中忙不迭将口中的面吞下去,朝叶连翘面上一张,眉头登时皱了起来,嘴里吸了口凉气。

那伤疤血痂已完全脱落,留下半个孩童手掌大小的暗红色印记,隐隐地已有点泛褐色,瞧着实在惊心。

“姑娘怎会伤成这样?你这疤……是钝物所致?”

叶连翘点了一下头,小丁香快嘴,眼巴巴瞅着冼郎中:“是砚台。”

“好眉好貌的小姑娘,谁如此狠心?”

冼郎中低低嘀咕一句,笑着请薛夫人“先坐”,又吩咐小学徒看茶来,这才取过脉枕:“等我先探探姑娘的脉象。”

循例诊了一回脉,他又凑近了些,说声“失礼了”,将叶连翘额上的伤疤摸验一番,再坐回椅子里时,整个人就沉默下来,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却是半个字都不说。

薛夫人性子急,见他如此,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一拍椅子扶手:“你倒是说话啊!唧唧歪歪是想急死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冼郎中胆儿小,吃了一吓,肩膀都跟着抖两抖,忙振奋精神,望向叶连翘:“姑娘这伤,有一两个月了?”

“嗯,不到两个月。”叶连翘心中忐忑,弯起嘴角冲他笑了一下。

“时间倒是不长,但这疤,实在太深了……”冼郎中便摇了摇头,“伤口已然痊愈,现在用外敷的药,效果也不大,我给开一剂消积排通的药,姑娘回去吃上一段时间,没事儿的时候,多用手掌根按压疤痕,每次一盏茶的时间就行,家里若有姜,也可切两片在疤痕上摩挲,能活血……”

叶连翘心中咯噔一下。

这几天她闲着时便常翻医药书,有意无意地,将注意力放在了祛疤上头,很清楚消除疤痕这回事,最要紧是内服外敷相配合。这冼郎中,居然连外用的药都不开……

薛夫人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不耐地追问:“你就说,吃了你开的药方,这姑娘头上的疤,多久能消去?”

“这个……”

冼郎中为难地搓了搓手:“薛夫人,我医术不精,这姑娘额上的疤实在太深,吃了药,或许能减淡一两分,但若想完全祛除,只怕……若是疤痕靠里一些,或许还能用头发遮盖,可这姑娘的伤,就在眉骨上方……我这就写药方,无论如何,姑娘先吃一段日子再说。”

吃了药,伤疤能减淡一两分,那又如何?到底这疤还是在她额头啊,吃不吃药有什么区别?何必再让薛夫人浪费钱?

“不用了,多谢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连翘摇了摇头,站起身冲薛夫人笑了一下:“薛夫人,咱们走吧。”

……

站在医馆外,叶连翘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这位冼郎中是清南县最好的外伤郎中,他都无计可施,也就是说,求医这条路,几乎是行不通的了。

能够坦然面对脸上的缺陷是一回事,但得知自己的疤很可能要陪着自己一辈子,却又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

说穿了,她也只是个年轻姑娘而已,真的没办法不失望难过。

薛夫人从医馆跟了出来,拉着她的手急吼吼道:“你怎么说走就走?冼郎中派不上用场,咱们再瞧别的大夫啊!我回去之后,也会再想其他办法,我家老爷……”

“夫人,方才我倒忘了提醒您了。”

叶连翘打断了她的话:“您如今正在用生发方,饮食方面需得注意一些,油腻辛辣的东西不要吃,像芝麻、核桃这类物事,虽对生发有好处,却并不适合您,最好连碰都别碰,平日里多吃点鱼虾、豆腐,越清淡越好——今天耽搁您多时,实在抱歉,这会子我还得去松年堂一趟,咱们明日见。”

说罢,扯着小丁香转身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夫人在她身后叫了两声,不见她应答,只得叹一口气,上了轿,往木棉胡同去了。

姐妹俩慢吞吞行至松年堂门前,由始至终,小丁香一直死死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曾说。

大堂内弥漫着药香,柜台后的曹师傅包好一包药,不经意抬头,瞧见叶连翘,立时笑着招呼。

“哟,小妹子又来买药?”

“曹师傅。”叶连翘勉强冲他笑了一下,“配醒头香。”

醒头香这东西,是大齐朝的常见之物,所用不过荆芥、滑石、木樨之类,每个药铺都能配,不需要她提供药方。

“行嘞!”曹师傅痛快答应一声,正要转身,却蓦地一顿,朝她脸上瞅了瞅,“怎么打蔫儿了?有人欺负你啊?”

叶连翘张了张嘴,未及说话,小丁香却猛然“哇”地哭出声。

“曹……曹师傅,我爹常说医药不分家,松年堂是清南县最好的药铺,你认识的人一定多,你能不能……帮我们介绍一个好郎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丁香压抑了一路,那恸哭就来得格外突然而又响亮,松年堂里正有一两拨买药人,闻声便立刻朝她们这边看过来,伙计们探头探脑地张望,就连那瘦猴儿掌柜也立起了身。

叶连翘委实不愿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忙不迭掩住小丁香的口,低声道:“别嚷嚷,这事儿等回家了再说。”

曹师傅正是含饴弄孙的岁数,最是见不得小孩子伤心,眼瞧着小丁香哭得如此厉害,一颗心登时软成棉花,不由自主放柔声调:“哎,小女娃娃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好端端,怎地要请大夫?是家里有人身子不舒坦?——你们的爹爹,还没回来吗?”

“其实没什么……”叶连翘摇了摇头,才说了一半儿,话头便又被小丁香抢了去。

“是……我二姐头上的疤,连冼郎中都没办法……”

她哭得直抽噎,断断续续地道。

“好了,你有完没完?”

叶连翘一个没忍住,转头低喝一声。

她当然明白小丁香是一心一意为了她好,自己万万不该这样凶恶,可是……很抱歉,她刚刚才得知额上这个疤也许永远医不好,现在真的不想当着大庭广众,再把伤口扒开来给人看一回。

小丁香从没被她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呵斥过,唬得一哆嗦,哭声立刻弱了下去,人也不由自主往旁边挪了挪,显然是给吓着了。

曹师傅也是一愣,看一眼小丁香,然后将目光移到叶连翘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怨不得这小姑娘成天都在头上裹一块帕子,早前他还觉得奇怪,这会子算是明白了,敢情儿,是在遮挡额头上的疤痕?

连声名赫赫的冼郎中都无计可施,那只怕是……

看客们没热闹可瞧,便都陆陆续续地转回头,叶连翘尽力平复情绪,将小丁香往身边拽了拽,见曹师傅还在盯着自己,于是笑了一下:“曹师傅,醒头香。”

“啊,对对。”

曹师傅这才醒过神来,麻利地拣出几味药材,交给学徒碾成细末包好,交到叶连翘手上。

叶连翘道了谢,去掌柜处付了账,便预备回家。

“小妹子!”

冷不丁,曹师傅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那个事儿……我能帮你打听打听,但你别抱太大希望……”

“真的不用,给您添麻烦了。”她弯了弯嘴角,牵起小丁香的手,从松年堂退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来城里时,小丁香欢喜得像只小鸟儿,然而回月霞村途中,却一路耷拉着脑袋不做声,生生成了霜打的茄子。

姐妹俩回到家,叶连翘先将醒头香拿去里间放好,出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妹妹坐在叶冬葵睡的那张小床边,虽然垂着头,却仍能看出鼻子和眼睛都是红红的。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蹲在小丁香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还生气呀?二姐给你赔不是,我不该对你那么凶,以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我没生你的气。”

小丁香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是你妹,被你吼两句不算什么。我是替你觉得难过,那个疤……”

说着便又要哭。

叶连翘左右看看,想了一回,忽地站起身:“来,你跟我进屋。”

说着,便拉起小丁香进了里间,把装着药方的木匣拿了出来。

“你说说看,这是什么?”

她轻轻地在那木匣子上拍了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丁香疑惑地抬起头:“是……药方啊。”

“不对,这是你二姐我的希望。”叶连翘笑着摇了摇头,“这里头,有不少祛除瘢痕的方子,冼郎中没辙,我还可以自己想办法。爹爹抄回来的药方一定管用,之前咱们不是也拿它赚到钱了吗?实话和你说,我已经找到几个看起来很靠谱的祛疤方,我一个一个的试,总有能派上用场的,你说呢?”

她并不是盲目乐观的人,但既然求医的路走不通,眼下,她就只能靠自己。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总得尽心试一回不是吗?

一张张美容方,早已被她死死地刻在了脑子里,几乎能信手拈来,如今,唯一的问题是,按方配药需要不少钱——而他们没钱。

“真的?”小丁香眼睛一下子亮了,“二姐,你没骗我?”

“总会有办法的。”

叶连翘笑着道,是在安慰她,同时,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

入了二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婶子家的院墙上探过来一枝迎春花,花朵嫩黄而叶子碧绿,生机勃勃的,每天瞧上两眼,会让人心里都舒坦两分。

薛夫人在叶连翘这里连续用了将近一个月的生发酒,头上生出一层毛绒绒的新茬,摸上去有点扎手,根根粗壮健康,连带着以前那些油腻干枯的发丝也健壮起来,虽仍然远远称不上又黑又亮,但灯火下,却也居然有了光泽。

“这可真是神了!”

对于这样的变化,薛夫人当然喜不自胜,每日里定然要让叶连翘替她瞧瞧那新生的头发又长长了不曾,话里话外将她夸成了一朵花。

“我说什么来着?连翘你这姑娘果真是个有大本领的,我这一头乱发,生给你救活了!你不晓得,这两天我遇上相熟的人,个个儿都问我可是得了什么宝贝,怎地头发变得这么好,我都告诉她们了,你就是我遇上的那个宝哇!你瞧着吧,往后你这里啊,指定是客似云来,迟早开间铺,赚大钱!”

叶连翘不免谦虚一番,回头看看那已见了底的酒坛子,咬了咬嘴唇:“药酒快用完了,您还打算继续……”

“当然要继续了,你不是说起码得用上两个月吗?”薛夫人想也不想就答,“之前我给你那五百钱用完了吧?没事儿,我再给你就是了!”

钱还剩下大半,尽够再配一个月的生发酒,但……

这段日子,她实在是有点不想进城。

一个是因为天气日渐融暖,她头上还包着帕子,看上去非常奇怪;另一个则是由于,她不愿再去松年堂,被曹师傅询问额上疤痕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唉,不想去,也得去啊!

送走薛夫人,她紧跟着就进了城,一路匆匆赶到松年堂,装作自己很忙,没空和人闲聊的模样,买了药材就想走。

却不料,那瘦猴儿掌柜却将她拦下了。

“姑娘有急事?若是不赶时间,可否入内一叙?”

一面说,一面用手指了指那扇挂着帘子的门。

叙……什么?

叶连翘不知他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头看看那扇门,犹豫了一下,那掌柜却已走到门边,笑呵呵道:“姑娘请吧。”

她便只得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正好奇地四下里打量,耳中忽地听见一阵脚步声。

转过头,目光正对上一件石青色的袍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身段颀长的年轻男子,瞧着比叶冬葵大不了一两岁,面容生得温润柔和,一双眸子如碎星朗月,光芒四射,却并不刺眼。

他站在五步之遥的地方,唇角微弯,冲叶连翘露出个极有分寸的微笑。

这是……什么状况?

叶连翘一时有点发懵,正转身去看瘦猴儿掌柜,就听那男子温和出声:“叶姑娘,吓着你了?”

“吓着……倒不至于。”叶连翘连忙回头摆摆手。

“我也知道贸贸然请姑娘进来说话有些不合适,但药铺里来来往往的人多,终究是这里安静些。”

男子朝前踏了一步:“我姓苏,这松年堂,便是我家里的产业。”

“您是苏四公子?”

曹师傅和老百姓口中那个清南县头一号大善人,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男子?

叶连翘这才算回过神来,立时瞪大了眼:“早些日子,公子送了我两本书,我真的从中获益匪浅,多谢您了。”

一面说,一面搜肠刮肚地琢磨,应该怎么和他见礼才恰当。

许是瞧出她有点手忙脚乱,苏时焕便将笑容拉大了两分:“姑娘不必客气,说穿了不过是两本书,我如今也很少看了,与其搁在架子上落灰,倒不如送给你,也算是物尽其用——我在这药铺里头有一间小书房,姑娘若不嫌弃,可否去喝杯茶?我有些事想同姑娘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连翘满心里狐疑,却也并不推拒,点头答应一声,跟着他进了左手边一间小屋。

这间屋的确是个书房的模样,收拾得朴拙雅致,一样多余的装饰都没有,简单干净又利落,与前边大堂隐隐飘进来的中药香十分相和。

两人先后落了座,瘦猴儿掌柜同苏时焕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走了出去,那边厢就有一个药铺小伙计笑嘻嘻捧来三盏木樨松子茶,不多时,曹师傅也乐颠颠地跑了进来。

“四公子的茶出了名的好,平日里您不在,我们也不敢胡乱动换,今儿得好好喝上两碗才是。”

话音未落,茶已送到嘴边,大大咧咧吞了一大口。

叶连翘捧着茶碗,看看曹师傅,又转头瞧瞧苏时焕,隐约有点明白他们大概是想和自己说什么,刚要发问,苏时焕却已抢先开口。

“我也不卖关子了,叶姑娘,今日留下你,其实是想和你说说,你额上那块疤的事。”

咦?叶连翘一愕,不由自主再度望向曹师傅。

“嗬,你别怪曹师傅多嘴,他也是听说你们的郎中父亲不在家,而这疤痕若拖得太久便更不好治,这才找到我这里,托我想想办法,是一番好意。”

苏时焕沉声道。

“我怎么会怪曹师傅?”叶连翘赶紧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过与曹师傅打过两回照面,同您更是素不相识,怎好意思给您二位添麻烦?而且……您如何知道我今天会来?”

“一个月之前,你不是来配过一回生发方吗,还曾打听当中能不能添加乌鸡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时焕低低一笑:“生发的药材中若不能添加油脂,便十有八九得用白酒浸泡,依照你买的药材份量,起码需要四五斤白酒。一个月过去,那五斤药酒也该见底了,但医治脱发,一个月时间却远远不够,所以我估摸着,这两天你应是会再来买药材。”

厉害啊……

叶连翘在心里赞叹一声,就听得他又接着道:“姑娘不用觉得给我添麻烦,我也不是事事都能帮上忙,许多时候,人家就算求到我面前,我也照样无计可施。偏巧你的困难,或许我能出点力,自然要不吝相助。”

“是啊,四公子出了名地有善心,若三五天没人请他帮忙,他反而浑身不自在哩!”

曹师傅也在旁帮腔。

叶连翘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苏时焕,相貌生得温文尔雅,声音也好听,家底儿丰厚,人品还如此慷慨高尚……

开什么玩笑,世上怎可能有这种人?

她的思绪在一瞬之间飘得有点远,过了好半晌才忽地反应过来,心中猛烈一跳。

“您的意思是说……您有办法?”

“也不算是十分确定的办法,有些了解而已,知道姑娘生在行医之家,对医药也有兴趣,便想和姑娘详细说说。”

苏时焕说着便站起身,从架子上拣出一本书,抽出一张小笺,递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曹师傅说,姑娘之前瞧过冼郎中,我便去找他问了问。幸而那日是薛夫人领着姑娘去的,冼郎中印象深刻,你的伤是何情形,我心里已大概有数。这个方子,你可以试一试。”

他并没有直接要求看叶连翘的伤疤,而是去找冼郎中打听,不管是体恤她不愿将伤口曝于人前,还是有别的原因,这份细致,都很值得被感激。

叶连翘道了声谢,将那小笺接过来,细细看了一回,抬头道:“是内服方?”

这药方是以水蛭为主药,配以红花、制乳香、制没药、炙山甲和威灵仙等物,主治淤血阻滞,早晚各服一次,得吃上半个月之久。

苏时焕点点头:“想医治瘢痕,原就需要外敷内服互相配合。这方子不是我独创,实是我从书里找到的古方,虽然没有给旁人服用过,但仔细斟酌,却觉每一味药都很合理,姑娘若信得过我,可以一试。”

叶连翘“嗯”了一声,却没立刻作答。

别的药材都还好说,独独是那水蛭……

她当然知道这是一味药,可……蚂蝗哎,吸血虫哎,很唬人的好不好?

似是看穿她的心理,苏时焕笑出声来:“怎么,你害怕?”

“是有点瘆人。”叶连翘老老实实地承认,“对于药材,我虽比不上您精通,但最近常翻看药书,我也懂,水蛭的确是活血化瘀的好药——就是心里有点发憷。”

苏时焕笑得愈加厉害:“无论如何,这方子就送给姑娘,你大可以回去慢慢考虑,试试也无妨。整个清南县中,松年堂的药材算是齐全的,待你下定决心,只管来铺子上拿药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连翘彻底呆住了。

“送给我?”她忙着将那小笺又推了回去,使劲摇摇头,“这不行,我怎能白要您的东西?”

况且,这方子里的药材价格都不便宜,至少是现在,她还买不起,即便拿了药方不也白搭?

“我说过了,这只是我从古书中看来的方子而已,并非我独创,也不一定有效果,只是给姑娘多个选择。”

苏时焕执意将小笺再次递过来:“姑娘的父亲是郎中,我猜测,这些天你应当也在琢磨该如何医治自己的伤,不知你对那外敷的药可有想法?若你信得过我,我倒有兴趣与你探讨一番。”

这段日子,叶连翘的确在那些祛疤的美容方上花了不少心思,渐渐已有了些许眉目。方子是叶老爹抄回来的,按理说,她不该轻易讲与旁人听,但一旦选定药方,她总得来松年堂配药,只要苏时焕是个有心的,要弄清楚方子的内容,没有丝毫难度。

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方些。

想到这里,她便抿唇一笑:“我家里的哥哥和妹子都对医药无甚兴趣,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公子肯帮我出出主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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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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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前面的药铺大堂仿佛很忙,时不时传来高高低低的说话声。

曹师傅却一直留在小书房没走,不知是也对那医治瘢痕的药方感兴趣,还是担心叶连翘和苏时焕两个年轻男女单独凑在一块儿,会惹人闲话,所以专门留下相陪。

桌上的木樨松子茶早已冷掉,小伙计进来换过一次,见三人坐在桌边,神色严肃地蹙眉交谈,便又静悄悄退了出去。

“这些天,为了这祛疤的事,我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盘算,药书也翻了不知多少回,有个想法,公子替我参详参详。”

叶连翘垂首思索着道:“这外敷的药,我想用独角莲、皂角刺、海桐皮、苏木、火麻仁……”

她利利索索一连说出八九种药材,这才得空喘口气:“把这些药,用香油和樟丹煎熬成药膏,每晚敷贴在伤疤处过夜,隔日一早再揭去,应当十天之内,就能知晓究竟有没有效果。四公子、曹师傅,你们觉得,这方子行吗?”

那二人皆低头沉思,没有立刻答言。

这阵仗,便弄得叶连翘也有点紧张起来,又不好追问,只得将那一盏热茶捧起,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

良久,曹师傅终于开了口。

“这几十年我净跟药材打交道了,没正经学过医理,却总归也略知一二。独角莲解毒散结,皂角刺消肿排脓,海桐皮主治深部脓疡,苏木则行血祛瘀——这方子,我倒觉得很是靠谱啊!”

“嗯。”

苏时焕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甚为恰当,姑娘年纪不大,对药性却能如此熟稔,委实难得。”

叶连翘连忙自谦地摇了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方子自然是从叶老爹留在家中的木匣子里得来的,但有一句说一句,她也逐渐发现,自己对于医药之事,好像格外有天分。

各种美容方中常用药材的药性、疗效,她只消读上两三遍就能记牢,那一百来张方子,更是背得滚瓜烂熟,甚至有些时候,她还会偷偷琢磨,倘若依着自己的意思,将方子里的药材改上一两样,会不会效果更好——这点本事,用来行医当然远远不足,但……拿来发展她的美容“事业”,至少目前应当是够用了吧?

从前她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大学生,而如今,她常常忍不住猜测,自己当初之所以那么平庸,会不会是因为一直选错了自己该走的路?

苏时焕和曹师傅都是懂行之人,他们的肯定,让她心中顿时松快不少,嘴角也扬了起来,刚想再说话,苏时焕却将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在药膏将要凝结之前再加入血余炭,姑娘以为如何?”

“血余炭?”叶连翘不自觉挑了下眉。

“不错。”

苏时焕沉吟着道:“我虽未曾亲眼瞧见姑娘的伤疤是何情形,但只要是外伤,在血痂脱落之后,或多或少都会出现颜色沉积的情况,料想姑娘的疤痕,现在应是已微微泛褐色,可对?血余炭正是治颜色沉积的良药,在有些药方中,甚至会用来消除色痣……”

“对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连翘蓦地一拍掌:“我真把这事忘了,多亏公子提醒,否则,假如这方子有效,疤痕被抹平,额上却仍有一块褐色,我岂不白忙活一场?好险好险!”

她这一激动,声音就有点大,表情也活泛起来,方才那矜持懂礼的形象登时全无,曹师傅当即就被逗乐了。

苏时焕也跟着笑了一下,眉头却仍是紧锁:“另外,还有一事……无论是之前我给你的那张水蛭活血汤,还是你的这个外敷药膏,里面的药材都多为凉血之物,女子用得太多,只怕对身体有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没关系。”

叶连翘立刻摆了摆手:“眼下对我来说,最紧要的是祛疤,等去掉我这块心病,再慢慢调理身体不迟。”

苏时焕终归与她不熟,见她如此笃定,便点一下头,没再多言。

……

三人在小书房又多说了几句,曹师傅还没忘了吩咐叶连翘,让她回家多哄哄小丁香,满嘴念叨“小女娃娃哭得太让人心疼,我可看不下去”,直到叶连翘告诉他,自家那妹子成天都乐呵呵,好得很,才放下心来。

从书房出来,曹师傅便去了柜台后忙碌,叶连翘同苏时焕道了谢,转身就往门外走,却又被他叫住了。

“姑娘今天不抓药?想必你清楚,疤痕这东西,越早治越好,依我看,你最好先喝上半个月的水蛭活血汤,再用药膏外敷,这前后需得花去不少时间,你可莫要只管拖。”

叶连翘脚下一顿,回身冲他笑了笑:“今天……就先不拿药了。”

苏时焕惯会察言观色,见她如此,心中也就大概有了数,默了默,忽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姑娘贵姓,家住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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