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十五冷若冰霜的脸上毫无神色变化,他的左手轻轻弹上软剑,面色无波的道,
“小音先走。”
司空挽闻言眉心皱紧,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来。他忽而咧开一抹邪魅的笑容,却是冷寒至极,
“自不量力。”
一素一黑两抹身影瞬间缠斗起来,空中响起兵刃交接之声,两抹身影均是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璃音觉得面前似乎只有两道影子,带起身边的阵阵尘风,然而他们二人周身所散发的剑气却凌厉至极,破开了任何接近他们的物事,片片残裂的枯叶掉落。
璃音的眼眸收紧,看向那两抹打得难舍难分的身影,脑海里想起刚刚十五让她先走的嘱咐。眼看着十五一时半会还不会出事,目光掠过打斗中心那抹素色的身影,停顿片刻咬了咬牙,提起步子欲绕开他们朝前方继续行进。
然而刚刚行至他们不远处,却听到一声沉闷的钝响声,回首一望便发现一抹黑色的身影从那密不透风的圈子里脱离开来。细看之下却见是十五猛的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住了脚步,身子摇晃了两下终于支撑不住,一膝蜷起半跪到了地上,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璃音的眼眸收紧,立刻收住迈开的步子返身朝着捂住胸口喘着粗气的十五而去,蹲下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他,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十五咳出两口鲜血,见到去而返回的璃音,强忍住胸口传来的阵阵痛意着急道,“走!”
司空挽见到那蹲下的小人儿眼里泛起的紧张之色,心里顿时如被一块大石堵住了一般,竟然让他生出几丝极端的酸楚之情。压下心口的抑郁飞身上前想要去拉璃音,璃音却在他即将抵达她身边之时,抬起头朝他望了过来。
看着那人的眼神和手上的动作,司空挽收住了脚步,定定的站在了原地。
那双晶眸之中已经不是往日的淡然清亮,而是染上了些许的恨意。她的右手抬起,手上正是那把不曾离身的袖箭,上满的弦上小型箭矢对准着的,正是他的面门七寸。
他的手已经伸出去了一半,此时尴尬的停留在空中。站着的素衣男子微微躬身衣袖轻扬,蹲着的男装女子右手举弓冷漠的对着他,两人在一家住户的青瓦屋顶之上,定格成一幅萧瑟画卷。
司空挽的眸子里闪动着莫名的火花,胸口的呼吸有些急促,在这干燥的微风之中,两人之间横波流转,又渐渐消散,消散到司空挽的眸子越来越沉,一直沉到了深渊之底。
他们身后的大军铁蹄之中愈发接近,璃音收回弓箭,扶起面色有些苍白的十五,再也不去看对面的那素衣男子一眼,转身轻盈跃起,三两步便瞬间离开了他的视线。
司空挽站在原地,此时风大了起来,掀起他的素色衣角。他伸出去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抚上自己的胸口,身子不禁稍稍摇晃了一下,后退半步定住身形,嘴角淌下一丝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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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风,两人施展轻功越过葵阳城的片片屋顶,身后之人和涌进城内的士兵已经都远远的被甩在了身后不见踪影,璃音看向身侧面色有些苍白的黑衣男子,担心的问道,“十五,可挨得住?”
十五捂住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胸口,低声道,“无碍”。他倒是未曾料到,那一身素衣的书生武功造化竟然如此之高,能让他也受了内伤。不过自己也在那人胸口拍了一掌,想必那人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起那人看向璃音的眼神和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眼神交集,十五的胸口有些发堵,看向正掠到一间马厮之中牵马出来的璃音,犹豫片刻还是低声出口问道,
“小音,刚刚那人是…”
璃音牵着缰绳的动作顿了一顿,面无波澜的道,“司空挽”。
十五的眼眸微闪,司空挽,惊鸿书院的院长?
他这些年听雾言汇报说小音与这位身份神秘的院长似乎走得相当近,到了后来干脆每次那人来找小音,都会把雾言弄走,让他无法探查他们究竟在一起做什么。而据他所知,当年在胤州发了瘟疫之时,也是这位司空院长陪着小音待在那危险丛生的村子里,硬是挨到了猛如洪水野兽的疫病消亡。
十五按住胸口的手微微揪紧了那处的衣襟,脑海里不断闪现出这些年的画面,小音与自己稀疏且愈发寥寥数字的书信,那日清晨她脖颈之处暧昧的红痕,眼里慢慢闪过一丝痛楚。
这些年,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些年,他扎在那些布置计划之中不曾顾得了她的这些年,他究竟都错过了什么?
接过璃音递过来的缰绳,两人翻身上马,一夹马肚朝着远处再次飞奔起来。
清脆而有节奏的马蹄声从地面之处传来,望着茫茫远处,十五的脸上恢复了冷峻冰寒的表情,眼神深处却涌出了丝丝坚定。
不管怎样,他都不后悔走到今天这步。他的小音该得到她应得的东西,这是他自从追随在她身边便信奉的理念,他发过誓为之奋斗一生。今日若是有人会成为小音拿回一切的阻隔,他会毫不犹豫的除去他,哪怕是奉上自己的命。
战北长歌阔风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留下一座空城
天色渐沉,一袭素衣的男子负手走在葵阳城空旷的街道上,身边偶尔来回走动的是身着雁齐盔甲的士兵,经过他时会停下来恭敬的行一记军礼叫声参见军师。
微点了点头,司空挽抚了抚还有些作痛的胸口。眼下一片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来不及带走的锅碗瓢盆抑或衣物什锦,一看便是匆忙撤退的后果。碎掉的稻草遍地都是,让他不禁想起那一日他随后赶到之时见识到的稻草阵。
轻笑出声,稻草阵,也真就只有那人想得到。
抬眼望向空旷的城池,司空挽的眼神轻轻波动,漫起嘲讽的笑意。那人,留了座空城给他啊。
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来,两层的酒楼如今已经人去楼空,牌匾的一角已经被震掉,靠着仅剩的另一边斜斜挂在上方,微风吹过发出吱呀之声。
思绪仿佛回到若干年前,那时这里还是一片繁华之色,人流往来不息。他就是在这里,站在略微拥挤的人群之中,鬼使神差般的将那枚斜切面圆柱型的随身玉佩亲手给了她,给了那时还只有六岁的涂了满脸黑炭灰的她,从此与她开始了一生的纠缠。
转身走进了破败的酒楼,慢慢踱上木质楼梯来到二层,扶着那木质栏杆眺望不远处的城楼,司空挽的嘴角轻轻张开,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
“音儿,你想守住这座城,而我毁了这座城,你…可会恨…”
嘴角咧起自嘲而无奈的笑,今日她在那一袭黑衣的侍卫旁边抬起头看他的眼神,不是已经很明白了么。他只不过在自欺欺人而已。
扶住木质栏杆的手越抓越紧,直至那木质的栏杆上已经留下了几个手指印子他也毫无觉察,只是被心中涌出的恨意所掩盖。
是的,他恨,他已经努力压抑平复了多年的恨于此刻又被挑起,他恨那些人强加给他的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往,恨这些逼他一步步走到今日,恨他被逼得不得不去伤害自己最在乎的人,恨他无法回头,恨这一切,恨这天下。
身后的楼梯处传来一阵的脚步声,司空挽的手松了松,压下心中黑暗的情绪,面色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一个小兵气喘吁吁的跑到那素衣男子身后,掀开衣袍跪地禀报道,“于军师,十公主醒了,说要见您。”
司空挽眉梢微挑,继续面无表情的眺望远方,没有答话。
禀告的小兵额上淌下几滴冷汗,悄悄抬头看了眼那一袭素衣的背影,顿了顿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颤声道,“于军师…”
“等着。”
司空挽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跪在地上的小兵一时有些怔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司空挽皱了皱眉,语气没有带起丝毫波澜,
“让她先等着。下去吧。”
说话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