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时她便打算好了,先从儿女婚事上下手,若这两桩婚事都打理得极好,老太太也就没什么理由拿捏着说不许分家了——离了老太太的掌舵,他们两口子不也一样当好家?
如今却真象老太太说的那般,两桩婚事皆打了她和大爷的嘴。因此不要说反驳老太太了,就连给儿媳妇求个情,大太太也不敢。
可眼下的天气虽还算不上寒冬,却也是秋末冬初了,不管儿媳妇,儿子总要管吧?予豪再多跪上一会儿,双膝岂不都废了?
老太太那句“又不是我叫他跪的”,简直就像是特赦令,大太太也顾不得被老太太臊个够呛的脸面了,匆匆忙站起来:“那媳妇先去把予豪叫起来?至于您说的那两条路,等媳妇把他叫进来,叫他自己选吧,儿大不由娘……”
仿佛累了一般,老太太无力的挥了挥手。许衍芳似乎还想跃跃欲试说些什么,老太太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笑吟吟的叮嘱韩素芬:“予辰媳妇啊,你也和你六妹妹出去小一天了,乃鲲那么久没瞧见你,肯定得闹着要娘了。快回你院儿里瞧瞧他去,若是醒着,待会儿想着抱他来陪我吃晚饭。”
一样是老太太的孙媳妇,待遇怎么这般不一样?偷偷瞟了瞟韩素芬告了退离去的背影, 许衍芳忿忿的垂了头暗暗念叨。
也许真是她错了?当初没出嫁前,她娘可没少跟她说过,说你嫁过去便是金家的长房长孙媳妇,千万不能再随着自己性子来,只要哄得你婆祖母和婆婆开心高兴,好处少不了你的——单说那么大的家业,只要你做的无可挑剔,后院儿早晚也得你当家不是?
谁在意她们的好处?谁喜欢给那后院一大院子的女人当家?许衍芳这般回她娘。先她出嫁的表姐堂姐和好友们,当初可是整天告诫她呢,与其在这种老宅子里天天立规矩、讨当家太太老太太的欢心,混上几十年好时光熬成当家主母,还不如把小两口儿的小日子过舒坦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可是拿钱买不来的。
大姑姐儿金子音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自打嫁进李家去,一心一意温良恭谨的孝顺公婆讨好小姑,结果怎么着?她那小姑子李颖,何曾为身为她长嫂的金子音说过一句好话?倒将金子音的名贵饰物和好绸缎划拉个够。
再看金家这些姑娘,哪个又是省油的灯?虽说她们大房就剩五姑娘金子明一个庶出的,又是个没心没肺的,可眼前这小匪婆子和那三姑娘金子琳,虽说是隔着房头儿,却在同一个大宅子里生活,哪个不得费尽心思维护讨好?
眼下这小匪婆子和金予辰的媳妇韩素芬倒像处得好。可还不是因为金予辰出了不少钱,和小匪婆子合伙儿做着生意?换句话说,这也是拿钱维护出来的。叫她许衍芳做这种傻事,那是万万不能够许衍芳正不停盘算着心里的小九九,丈夫金予豪被他娘半扶半抱着走进屋来。大太太一边用力,一边咬牙切齿的看过来:“你倒坐得稳当还不过来扶一把”
“还是我来吧。”金熙一边说一边快步迎上前去,才一抄手扶了金予豪的另半边身子,大太太立刻觉得儿子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少了大半。这丫头,力气真大,大太太笑想道,转头却又冷了脸、狠狠瞪了许衍芳一眼。
映雪赶紧给大少爷搬了椅子坐下,大太太也不顾当着老太太的面儿了,不停的给儿子揉着双膝。许衍芳见状无声的撇了撇嘴,装什么母慈子孝啊,金予豪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不会揉么金予豪虽看似什么也没在意,只低声劝着母亲说我没事儿,眼角的余光却将妻子的神色全看在眼里。心底苦笑道,怪不得佟建安整天在他耳边说,说他对妻子太过放纵了,又说金家本就出过一个二太太,你可当心你那媳妇,将来没准儿比你那已故二婶儿还不如……
他当时还不甚高兴听佟建安这么说,甚至还半打趣半认真地说,你再这么说我媳妇,可当心我和你断交。他二婶儿是整天和这个那个过不去,最后害人不成反害己,他的妻子许衍芳可不曾害过金家哪一个。
可刚才他娘出去叫他起身别再跪着,说是六妹妹和二弟妹出去了大半天儿,听说的全是许衍芳那些烂糟事儿,两人回来后,黑着脸便进了老太太屋里,又被许衍芳抢白了几句……
“你真该听听你媳妇那几句话。人家两人给老太太问了安,还没来得及给你母亲施礼呢,她就嫌人家没规矩,不先跟她打招呼。你丈人家都是这礼节?还是这媳妇叫你惯坏了?” 大太太几句话说罢,金予豪的脸上就像敷了火炭,要多烧就有多烧。
再看现在,他媳妇这态度……金予豪简直是怒火攻心。这许衍芳自打嫁给他金予豪,真心把金家的长辈当过长辈么?真正把金家的脸面放在过心上么?
新婚时,许衍芳还柔声和他商量,说人家那些新派的小两口儿,都是互相尊重的,可没什么男尊女卑那一说儿,咱们俩也要和他们一样,这样的小家才会幸福。
可怜他还傻子一样点头,说这样很好,之后的日子他也真是这么做的,不管大事小情,全都和妻子商量着来。结果呢?
单说她这次的身孕吧。若不是佟建安两口子带着他们那儿子去医院看医生,遇上了许衍芳正在产科门口等护士叫号儿,他可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若不是医生们都怕事儿,并不敢随便给没有丈夫陪同的女人做堕胎手术,他那可怜的骨血,盼了几年的孩子,只怕早就是一团模糊的血肉了……
金予豪想到这里,终于带着恨意抬头,可对过的妻子许衍芳,脸上并没有一点愧疚。再看看老太太一张面无表情的木佛脸,似乎早对他失了望,他娘又是一脸的既痛且恨,金予豪艰难的开了口:“有这样的媳妇,何止是我金予豪的不幸,这是全金家的不幸。”
“是我对不起这一大家子人了,好在还来得及补救。等我父亲晚上回来,我会和他老人家具体商量下怎么给许家知会一声,之后我便会去……登报宣布离婚。”
许衍芳的眼睛立刻瞪成铜铃大:“金予豪,你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卑躬屈膝
五天后,金家大少奶奶许衍芳的娘家、上海许家来了人。来者是许衍芳的娘家妈和许衍芳的娘家大哥大嫂。
当初金家大爷金文杰三临上海、打理大姑娘金子音与李霖离婚之事,强硬之不容抗拒,许家全都看在眼里。如今自家姑娘和姑爷也闹得不可开交,许家又早早得知错儿全在自己姑娘这头儿,若不赶紧放低了姿态到京城来赔个不是,并劝劝衍芳赶紧伏低做小,恐怕下一个被金家扫地出门的就是她家姑娘了。
见金家老太太还能没事人一样挂着笑招待他们,许家太太不由松了口气。她来路上还以为,这次连见金老太太一面都难。
许家大媳妇苏氏却不以为这是该松气的时候,私下里频频给婆婆递眼色,又趁人不备时低声和婆婆探讨了一番——毕竟金家老太太的为人她们也听说过,是个得理不让人的,如今能挂着笑迎她们,不过是该有的礼节罢了,这会儿可不该高兴过早、更不能放松了防备。
许家大少爷许衍昌给金老太太问过安,便由金家大爷和金予豪陪着去了大书房。毕竟大书房才是招待男客的地方,没有女人在一边吱吱喳喳、半晌都在兜圈子,几人也好正式聊些要紧事。
金熙已经跟覃家二少奶奶佟雅宁定下了铺面租约,今儿一大早正打算出门去,和韩在斌一起见见工人们,照着图纸详细讲讲施工细则。不想才披上大衣,老太太就叫映雪来喊她,说是叫她过去陪陪她大嫂的娘家人。
金熙只好叫春分先把三姐金子琳请过来——金子琳自打知道了金熙要开个芳疗馆,便一直张罗着要入股,金熙被她缠磨不过,便收了她五百块私房钱,说是待正式开业前算过具体投资,再给她决定分红比例。
也就五分钟不到,金子琳穿着法兰绒面儿的家常薄棉服来了。金熙忙递上图纸和车钥匙:“三姐姐替我往铺面跑一趟吧,我被老太太召唤着去陪大嫂娘家人,走不开了。”
她这两日一直带着金子琳在铺面里来回寻思打量,怎么装修的想法儿也跟金子琳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图纸上画得很清楚,特殊要求处又专门有文字标注,不怕金子琳看不懂。
何况还有韩在斌在,他之前既打理过烤肉馆子和茶楼的装修,又亲自带着人扩建过花圃,叫金子琳先跟他两人商量着把活儿干起来,金熙晚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