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个人,一前两后。转身,上楼,是多么简单的一串动作。
然而留在客厅里的莫光夏,却觉得他们的脚步声,每一下都踩在自己心上。
在全身僵硬的静默里,他听见夏珞温润笃定的声音。
“光夏,不用担心。丞卓出面的话,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毕竟,他那么厉害,不是吗?”
“……”
“夏珞,你倒是很相信肖丞卓的嘛。”沙发另一头Harvey忽然开口。
夏珞毫不避让地直视过去,冷冷道:“我是相信‘清者自清’。”
“哦?清者自清?” Harvey挑眉,优雅地将指尖的杂志合上,“……与之相对应的,是不是浊者自浊?”
“没错。”夏珞笑盈盈地瞥他一眼,“难得你的中文进步神速嘛。”
温雅却暗含妖娆的笑脸浮现出来,男人轻笑出声,“那还不是你教得好么,亲爱的大嫂。”
“求求你们,安静一点!”一直沉默的莫光夏忽然开口喝道。
“光夏——”
“美人——”
两个人的声音,被莫光夏摆手的动作一同阻断。
等待审判的是时间度日如年,因为一颗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这样的煎熬里,还要面对夏珞和Harvey彼此含沙射影的质疑,他积攒许久的烦躁终于全部爆发。
他不过是想来一次威尼斯一偿人生夙愿,谁知道为什么会被搅进这一大团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四面八方,都是阴谋来袭的预感。
他喵的,果真是马善被人欺,人善被人骑!
(某A:儿子,说反了……怨念太过强大,导致脑细胞缺损吗?= = PS:“被人骑”……你真有作受的自觉啊。…_…|||)
悲天悯人的怨愤里,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莫光夏便倏地转头过去看,率先出现在客厅里的男人,脸上的表情颇有点复杂。
“莫先生,抱歉……” Seano在他犹疑的目光注视下快步走上前来,居然深施一礼,“对不起,错怪你了。我诚挚地向您道歉。”
“呃?”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莫光夏后退了一步。
“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您可以尽量提出要求,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您的。”
难得高高在上的贵族,竟然会对他一个小老百姓前倨后恭讨好赔笑。
若有所思地抬眼,他看到对方身后抱臂而立的肖丞卓。
阳光下,男人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俊朗的轮廓风采卓然。
莫光夏垂眼,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概念。
抬起头面带微笑,他深吸一口气向着Seano和Aldo招招手,“Nichols先生,Aldo探长,我能单独跟你们说几句吗?”
“请讲——”Seano爽快地倾身过来。Aldo也别扭地跟着做出洗耳恭听状。
在客厅里几个人疑惑的注视下,莫光夏凑近那两个人耳边,笑容甜美,一连串意大利语咬字清晰标准。
声音压得太低,沙发那边的夏珞和Harvey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看到Seano神色安然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而他旁边的Aldo的神情更是风云突变,好似台风预警里卫星图图的画面。
只有肖丞卓一个人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近在咫尺,他听得清楚。敢这样对Seano Nichols说话的生物,纵观整个银河系,恐怕也只有莫少爷一人。
“两位先生,别以为有权有势就不把人当人看。人在做,天在看,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哦,对了,尤其Nichols先生,就算你曾经帮我解围,但现在你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个混账罢了。想求得我的原谅?门都没有!以后每逢礼拜日,我会在神坛前替两位祈福的,代表天主圣母问候您祖上,您全家!”
顿了顿,他又将声音压得更低——“还有……Nichols先生,你一直很看重家族的传承,做这种事,难道不怕断…子…绝…孙吗?”
一口气说完这一大串话,莫光夏退后一步拍拍胸口——啊,终于爽了。
看着面前表情石化的两位,他轻蔑地翘起唇角。
——管你们去死啦。
“拜拜,各位变态!”他潇洒挥手转身,“最好别再见了。”
“光夏——”夏珞突然叫住他,“真的这就走?还有……你的行李……我让管家这就去帮你收拾。”
“不用了。”莫光夏在门前回头,“学姐,谢谢你的好意,那些东西,麻烦你烧掉吧。”
“哦,对了……”他低下头眯起眼眸,“还有这个,也还给你们。”
说罢脱下脚上的价格不菲的限量版皮鞋,光着脚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出门去。
留下客厅里的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
夏珞想要追上前去,却被肖丞卓伸手拦住。
“夏珞,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怎么说我也是来参加你的婚礼。”男人的笑容里不知为什么带了点戏谑, “我虽然没有礼物给你,但是临走前我妈让我转交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阿姨?”夏珞盯住他,有些诧异地问,“是什么?”
“你自己看就知道。”说着,肖丞卓动作利落地将进门时放在桌角的一只木盒子打开——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夏珞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她身边见惯了奇珍异宝的Seano都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你要把这个送给我?”夏珞依然觉得难以置信,“真的送我?”
“对,就是这个。另外一只六岁那年去我家玩的时候,被你打破了。我妈说既然留着它一见到就想起你,还不如送给你做嫁妆。”肖丞卓笑着把手中稀世的青花瓷瓶递过去。
夏珞呆呆望着那只色润流光的花瓶怔了怔,笑容变得惆怅。
她的眼眸渐渐升起了氤氲的雾气,“丞卓,把这只花瓶送给我,并不是阿姨的意思,而是你本人,对不对?”
望着面前美丽的女人,肖丞卓嘴角微扬,笑容耐人寻味,“夏珞,我的假期只到今天为止。你明天的婚礼我恐怕没办法亲自去参加。送你这只花瓶,是希望你不要忘记什么才是一个女人所能够拥有的最美丽,最值得被爱的东西……”
温暖的指尖缓慢地掠过她耳鬓的发丝,将她纤细的身体轻轻用抱进怀里,“夏珞,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幸福。真心的。”
“嘿,老兄,真够给力的啊!”
巴洛克风格装修的宽敞走廊上,Harvey追上来,从后方搭住男人的肩膀。
“怎么?舍不得我走?” 肖丞卓侧头看了看穿着白色开领衬衫的男人,笑容变得意味深远。
他停下脚步,突然将对方推在墙上。
“你……你要干什么?”躲避着男人伸向自己领口的手 ,Harvey的眼底滚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惶恐,“你该不会是在报复我你家‘老婆’出事的时候我没有挺身而出吧?”
“我没那么小气。更何况我知道以你的立场也不方便说什么。”肖丞卓的手还是抓住了他的衣领,稍稍向上拉起一点,淡淡提醒道:“注意一点……有吻。痕……”
突然一惊,Harvey僵硬了脊背,贴紧墙壁。
挥挥手,男人头也不回地款步离去。含笑的声音幽幽飘来——“对了,帮你设计的那个能够试穿的官网,还是按每次浏览10%的分成收费好了。回国后我会把具体的方案E…mail给你……”
如梦方醒地朝他离开的方向看去,天才设计师的脸色由迷离转为愤怒。
肖丞卓这家伙,果真不是一般的记仇!
还说不计较!他这种资费计算方案这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剥削!
别以为他Harvey Nichols天天对着布料剪刀设计稿,就不知道当年比尔盖茨就是靠这一手发家致富的……
走出Nichols庄园,莫光夏站在原地被正午的大太阳晒得有点头晕。
虽然痛骂了那两个人渣,但是恢复冷静的他此刻却感到有点茫然。
脚下传来一阵微弱的疼痛,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赤脚踩过灌木丛的时候,右脚脚尖不知道被什么刺破了。
眼下棉袜子上泥水活着鲜红的血迹,赃污一片,看上去及其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