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晏九马上出去交代,后来想想又不放心,便亲自去办,让初五和腊八服侍蔡霖起床。
欧阳铿正在与柳仕逸商量太子妃被害之事。此案肯定牵扯到后宫,而且多半与皇后有关,也不排除是其他妃嫔作祟,要抓要审的人不少,柳仕逸必须得到皇上特许,才能到后宫拿人。
欧阳铿心情极坏,正与柳仕逸商讨方略,便见晏九提着食盒进来,躬身禀道:“蔡大人担心皇上百忙之中忘记用早膳,特命奴才送过来,请皇上保重龙体,多少用点。”
欧阳铿一怔,看着他将食盒打开,把精致的粥饭面点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心里忽然就愉快起来,顿时龙颜大悦。
50
延尉与宗政、郎中令、卫尉等官员在宫内共同缉拿谋害太子妃的嫌疑犯,又引起了朝野震动。这次拿人波及的范围很广,从东宫膳房到宫中的御膳房,从皇后的坤宁宫到其它妃嫔、御妻、世妇、采女的宫室,凡有机会接触到东宫太子妃姬饮食的宫人都被传来讯问,答话中只要一有破绽便被拿下,等候进一步审讯。
宫中可谓人人自危,只有太后和皇帝宫中的太监、嬷嬷、宫女、御厨等人比较轻松,因为他们的嫌疑最轻。
在拿人之前,太医已经奉旨至皇后及各妃嫔宫中替娘娘们诊脉,确认除皇后以外的所有四妃九嫔体内都有使她们不育的虎狼之药,低一等的御妻、世妇、采女等则有区别,不受宠的就没有被人下药,而那些曾在最近三个月内侍过寝的女子都没能幸免。如此一来,下药的幕后主使便昭然若揭,虽然听到太医回禀的几位主事官员均未明说,但心里都如明镜一般,清清楚楚。
此事也惊动了太后,把这位老祖宗气得直拍桌子,“哀家也纳闷呢,自从皇后生了烁阳公主,这后宫就没怎么添丁了。当初皇帝立后纳妃,五年内就生下了四个皇子、三位公主,虽然有两个孩子夭折了,那也算人丁兴旺,怎么过后这十几年就没动静了?皇帝仍然按例宠幸后宫,没理由那些妃嫔一个都不能生了。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人暗地里做手脚。那惠嫔能逃过暗算,顺利生下小皇子,也真是侥幸。这种断绝天家血脉的事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一定要彻查,决不能姑息!”
这道懿旨立刻由慈宁宫总管传给了延尉与宗政、郎中令、卫尉,也告知了皇帝。
欧阳铿正中下怀,马上传旨过去,命查案官员谨遵太后懿旨,严查到底。
两日之内,后宫内的大规模缉拿行动便告结束,但皇帝仍然下旨,严禁宫人出宫,也不准有自尽或主子借故刑责奴才而死的事情发生。宫中气氛很紧张,仿佛结了冰一般,寒冷沉重,让人感觉窒闷。
欧阳铿最近特别忙。宫里、宫外、朝廷、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需要周密计算,巧妙平衡,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大事处理干净。太后的寿辰即将到来,照理说不应在这之前出现什么伤及老太太感情的大事,而是要尽力保持一团和气,有什么都等着太后寿辰过去之后再办。可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如不及时查办,很可能就销账的销账,灭口的灭口,在想彻查就难了,所以,皇帝严旨查办,却又得暗中权衡轻重,以备不测。
他每天从早忙到晚,而且怕太后因此事怒极攻心,出现意外,因此常常去慈宁宫陪着用膳,让母亲放宽心,没着急。
蔡霖总是形单影只,只有夜里才能看到他。晏九和两个小太监因皇帝的严旨而不能出宫,蔡霖觉得闷,便对他说:“我白天想出去走走。”
欧阳铿也知道他在宫里憋屈,那些后宫嫔妃还可以互相走动,他却是不行的,见到后妃还得避让,以免别人说他意图不轨。总是关在乾安宫里,即使地方再大,也仍是方寸之地,过的日子清闲而枯燥,他除了跟晏九下棋就是独自抚琴,这样下去只怕会闷出病来。皇帝搂着他,温柔地说:“晏九和那两个小太监都是东宫出的人,延尉那边会找他们问话,他们不能出宫,如果没人跟着你侍候着,朕不放心。你先忍耐一下,别忙出宫。若是觉得闷,朕让他们传宫外的戏班进来献艺,给你解解闷。另外,宫中的伎乐司正为太后寿诞排演歌舞,你要有兴致,也可以去指点指点。”
蔡霖笑道:“我是外行,能指点什么?况且是为太后献演的歌舞,我哪敢去碰?还是听听戏吧。”
“好,朕明日就交代刘福去安排。你喜欢看文戏还是武戏,小生还是花脸,都只告诉他。”欧阳铿亲了亲他,见他不再坚持出宫,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后宫里全是愁云惨淡,所有妃嫔固然对皇后恨之入骨,那些御妻、世妇、采女也都义愤填膺。她们皆出身于官宦之家,其父祖辈至少官居四品以上,现在个个都知道是因为有人下药才导致自己女儿未能怀上龙种,从而失去晋升之阶,而那下药之人即使不是皇后本人,也与她密切相关。因此现在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都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派系的人联同一气,针对皇后一系的人马口诛笔伐,弹劾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皇帝的案头。而后宫妃嫔到太后那里哭诉、鸣冤叫屈的也不在少数,更有儿女夭折的妃嫔也把妃嫔也把矛头直指皇后,认为是她派人暗中谋害了自己和皇上的孩子,请太后为她们做主。
在这种气氛下,其实并不适合叫戏班来唱戏,但皇帝看到蔡霖的身子渐渐好转,那些是非也都与他无关,便不忍让他也因为此事而跟着受委屈,便吩咐刘福去安排,叫戏班到乾安宫来唱堂会。
蔡霖不喜花旦、青衣。小生唱的那些才子佳人花好月圆的戏,而喜欢铜锤花脸、老生、武生,或者金戈铁马,或者审案伸冤,听起来十分痛快。
很快,高亢豪迈的唱词从乾安宫里传出。
“我铁面赤心把国保,王子犯法我不饶。我也曾御街之上砸銮驾,金銮殿上打龙袍。四国舅血染铜铡口,赵王刀下赴阴曹。世上的豪霸何所惧,地下的赃官也难逃……”
“良言相劝尽忠告,铁石心肠你舌似刀。叫我升堂有你什么好,霎时叫你的魂魄消……”
“未曾开言心好恼,无义的贼子听根苗……似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千古兽,枉披人皮在今朝。”
一句句唱词酣畅淋漓,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听得胆战心惊。乾安宫的堂会才唱了一天,便有人告到太后那里去,“我们人人伤心落泪,他却趁陛下在外处理国事的时候在乾安宫里听戏,太后,他这不是幸灾乐祸是什么?”
太后恨得咬牙切齿,一时却也无计可施。叫人召蔡霖到慈宁宫问话,答曰:“皇上有旨,除非他当面亲口下旨,蔡大人均可拒绝奉诏。”想要摆驾亲临乾安宫问罪,慈宁宫总管带着所有宫人一起跪下苦求,“若是太后着了凉或是受了冲撞,奴才们的脑袋就保不住而来,求太后开恩、息怒。”
太后无奈,只得在宫里闭门不出,对此事不闻不问,任乾安宫琴声悠扬,锣鼓铿锵,诛心的唱戏响彻云霄,“拼着官儿我不做,天大的祸事我承担……就是那凤子龙孙我也不饶,头上打去乌纱帽,身上再脱他的蟒龙袍,斩了这负义的人在奏当朝。”
51
远在江南的太子接到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之后,立刻昼夜兼程地往回赶,途中却再次遇袭。不过,这次太子身边有白贲亲自挑选的一批亲卫和皇帝派出的身手最好的两名亲卫保护,不但将偷袭之人杀死大半,还捉住了两个活口。
太子虽然归心似箭,这是却也没有乱了方寸,立刻与皇帝的亲卫赵一杰、陆双良一起审讯了刺客,得知从京城来的委托他们杀人的主使者正在附近一个小镇立等结果,他们便疾扑过去,顺利将人生擒。
此后一路坦途,再没遇到危险,太子快马加鞭,冲进京城,吩咐白贲的亲卫将捉住的人犯全部送到廷尉衙门。白贲也在那里协助柳仕逸办案,他很放心,便带着赵一杰和陆双良径直回宫。
此时正是午后,天色却昏暗如晦,黑云压城,寒风凛冽,太子未及回宫沐浴更衣,便直奔御书房见皇帝。
欧阳铿正伏案批阅奏折,见太子风尘仆仆地归来,微锁 的双眉舒展开来,温和地道:“起来吧,坐下说话,路上还顺利吗?”
“谢父皇。”欧阳拓起身,坐到太监端来的椅子上,恭谨地说,“途中遇到一拨刺客,多亏父皇拨给儿臣的两位侍卫身手高绝,白贲给儿臣派来的亲卫们也都奋勇当先,将大部分杀手击毙,还生擒了两人。儿臣审讯了人犯,又顺藤摸瓜,将幕后主使人抓住,现已带回京城,送到了廷尉衙门。”
“嗯,很好。”欧阳铿满意地点头,随口问,“认得那个主使人吗?”
“儿臣觉得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欧阳拓有些犹豫地说,“白贲的亲卫队长认识他,说是大司徒府内的大总管,但此人坚不吐实,尚未确认。儿臣急于回京,不想多耽搁,便未细加询问。”
“哦?大总管?”欧阳铿沉吟片刻,便不再问下去,而是关切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