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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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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小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那一年五岁,他懵懂无知,有一回耍性子,徒手拆了一张红木古椅。事後没被打、也没挨骂,从此开始读书习字和学功夫。

七岁开始,他渐懂事。

手心挨板子,只因听见家仆说笑话,逗得他也跟著笑。

爹不许他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彷佛这是天大的错事,於是他常常挨板子……直到他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毫无怨尤,从小就失去娘,唯一的亲人只有爹,唯命是从俨然成为生活中的全部。

在爹的期望之下,逐渐长大成熟;安静、内敛、不引人注意,甚至冷漠……这就是他──黎生。

第一章…1

高府。

夜半,高老爷由後门迎进两位来者;其中一名是年约五旬的妇人,浑身罩著件丝绒外袍,裹得严严实实。身旁尚有名提著灯笼的少女,生得白净,神色却显露一丝慌张。

高老爷吩咐家丁:「立刻将门锁上。」家丁得令,不敢不从。

三人借一步说话,各自张望著後院除了树影花丛,并无他人了。

妇人揭开了丝绒外袍,将怀中襁褓抱给了高老爷,并且附耳嘱咐:「高太后有令,此娃儿的身分不得泄漏,否则……」

「明白、明白,这等大事,岂能拿命来赌嘛。」高老爷神情严肃,如临大敌似的。

手持灯笼的少女默不作声,高老爷知她已被人割去了舌头。

妇人吩咐罢,使个眼色给侍从,不消多时,两人一同离开了高府。

高老爷随即吩咐家丁:「赶明儿开始,我一概不见客,如有人登门拜访,就说我卧病在床,懂了吗?」

「懂的、懂的,小的照办。」守门的家丁不明白老爷和妇人的关系,但瞧今夜这般不寻常,老爷抱著娃儿,莫非是外面偷生?

「没你的事了,今晚的事,不准向外人提。」

「知道、知道。」家丁一迳地附和。尔後,瞧老爷走了,他搔著脑袋瓜,想不透老爷的妻妾成群,能瞒谁呢!

一桩说不得的秘密在高府悄悄螫伏,如蝉之幼虫潜於腐壤,无人挖掘,不待成熟化蛹也不会冒出头来。

匆匆七年而过,襁褓中的娃儿已至七岁,姓高名颢,字掩之。

他从不知道娘不是亲生的娘、爹也不是亲生的爹,只知爹纵容他、娘放任他,兄弟手足之间玩闹或争吵,挨打挨罚的事儿从不落在自己头上。惹得手足都不跟他玩,妒嫉他获得爹娘的疼宠。

表面上看似如此,其实在他幼小的心灵渐渐察觉,大人们待他都十分疏离。

一日,他寻到娘的房里,喊:「娘──」

娘冷淡地问:「有事吗?」

「我可不可以跟爹出去?」

「你去问你爹吧。」娘一句话就将他打发。

步出房外,他寻往书房,问:「爹,我听大哥说您要到城外狩猎,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乖颢儿,狩猎危险,刀剑不长眼的,你去找夫子教你读书吧。」

爹笑著将他推出书房,一转身就合上了门,也不搭理他。

他去春苑求二娘。

二娘揽镜自照,抚弄著发髻,笑说:「唷,颢儿问错人了,该去问你娘呢。」

随身的ㄚ鬟随即将他推出房外,说:「颢儿少爷,二夫人要换衣裳了,你自个儿去玩吧。」

又吃了一次闭门羹,他好生失望的噘著嘴,生起闷气就踢苑内花圃的小石子。

长工经过,没唤他。

ㄚ鬟迳自走过他身旁,当他不存在似的。

他们不是对他不好,就是太无视了!

泪眼汪汪,他奔去东苑找老爷子诉苦:「爷爷──都没人要跟我玩……」

小身子扑进老爷子的怀中,抽抽噎噎的。

「哦……没人跟你玩啊……」高老爷拍拍他的背,轻声哄:「颢儿乖,我这把老骨头不硬朗了,没法儿陪你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你就饶过爷爷吧。」

他收住了眼泪,抬起小脸,眨巴著眼瞧爷爷满头花白,气色不佳,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好几条呢。

他听爹和娘、二娘提起,自从奶奶们都去世後,老爷子太寂寞,加上年岁已高,恐怕没多少日子可活了。这府里上上下下,唯有爷爷最关心他,会对他嘘寒问暖、会逗乐著他……小嘴一瘪,他搂著爷爷不肯放。

「颢儿,让爷爷躺一会儿好不好?」

「好。」他不肯松手,索性睡在爷爷的身旁。

老人家当晚就因体弱气虚而寿终,高府上上下下一致哀戚,搭灵堂、买棺材,一切布置妥当,择个好日子便将老人家安葬。

丧礼办得风风光光,高颢幼小的心灵失去了唯一的温暖,他哭得比谁都还要凄惨。

第一章…2

两年後,高颢九岁,依然过著让人无视的日子。

这一晚,适逢爹过生日,举家设宴摆款帮著爹祝寿,前来府上的官员们少说也有数十个,寿礼是一箱箱的抬进大厅,家丁和丫鬟们忙得团团转,而爹脸上的笑容没断过。

他躲在一座假山的後头偷瞧,整座府里大红的灯笼高挂,人们谈笑风生,大娘和二娘也打扮得雍容华贵,三位哥哥围在爹的身旁学习应对之道。

唯独他,在爹寿宴的日子上,被下令不准与任何人亲近。

爹说他和夫子顶嘴,罚他抄写五百遍「论语」。他房里满地都是揉成一团团的纸张,越写越生气,他才不写了呢!哼,他气闷的回想,每年只要遇上了爷爷或爹的寿辰之日,他在前几日所干的错事就会被人拿出来说嘴、算帐。

孤伶伶的一人,心头好不是滋味。他奔回房里,「砰!」地踢上门,回头瞪著被他绑在椅子上的家丁,一把拿出塞在他嘴里的纸张。

「阿让,你说,我是不是爹亲生的?」

「呃……颢儿少爷啊,你这话要小的打那儿说起呢,如果你不是老爷亲生的,咱们何必伺候著你。」

「哼哼……」他鼻孔哼著气,小脸上的表情可倔著呢。

「我要你当狗爬!」

「啊?」阿让张大了嘴。

「不肯吗?」

「这……」他当然不肯啦,又不是傻瓜!嘴上却说著:「你生气也别拿小的出气啊。」

「我偏要!」一耍起性子,他跳到阿让的腿上,抡起小拳头乱打一阵。

「唉唷、唉唷……你可打死我了!」阿让鸡猫子鬼叫,实际上压根就没痛到哪去。

「颢儿少爷……别打了。」

他越打越没力,「哇」的一声,搂著阿让哭。

阿让皱眉也想哭,身为下人,主子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莫名发一顿脾气轰往自个儿的身上来。他压根不懂,颢儿少爷有得吃、有得穿、又有得念书习字呢,哭啥啊?!

「你给小的松绑吧。老爷交代过了,要小的看著你写完五百遍论语呢,否则不给小的饭吃。」

高颢听完,这会儿哭得更大声。

十一岁的时候,他仍住在府上最後边的小苑内。

三位哥哥越来越受到爹和娘的重视,大哥年满十六了,爹每日都带在身边,二哥年届十五,每日都关在房里死读书;三哥年长自己三岁,每日和一位武师舞刀弄棍的,爹有心栽培,却忽略了他。

他明白,自己不受宠。

娘安排了几位漂亮的丫鬟伺候著兄长们,偏偏塞给他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嬷嬷伺候生活起居,他好呕。

早上读书习字,午後閒来无事。他乾脆蹲在墙角边挖洞,反正老嬷嬷不会管他干些什麽。

哼,他要自己找乐子,身居府中没人理,他要溜出去外边玩。

像条狗似的,双手扒土,弄得指头又黑又脏又会痛。他挪来几盆花遮住刚掘的小洞,站起身来思忖得找工具来。两手往身上抹得都是泥土,老嬷嬷瞧见了他也没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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