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大少爷。”绿袖一早便端了熬好的药来了寒秋院,一进门,却发现自家大少爷和衣躺在苏连城的身边,竟是这样拥着那人睡了一宿。
沈墨听了绿袖的叫唤也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眼前的人儿将脸埋在自己的怀中。昨夜他在昏迷中直喊冷,他便干脆跨上了床拥着他给他取暖,却不想就这样睡着了。抽出那只被苏连城压麻了的手臂,沈墨撩开散落在他额间细发,轻轻地抚上去,仍是有些发热,却不似昨夜一般滚烫了。动作轻缓地跨下床去,沈墨接过绿袖手里端着的碗,吹了吹便要给苏连城喂药。
“大少爷,您还是先去洗漱吧,让奴婢来喂。”绿袖转身就去端了盆热水来,绞了热气腾腾的手巾要递给沈墨。
“不急,还是我来吧。”沈墨勺了一勺药汁用自己的唇去碰,确定不烫了,才一点一点地喂给苏连城。
“知春院那位,安置好了么。”沈墨问。
“回大少爷,奴婢按照大少爷的吩咐已经叫人将含玉公子送回百香楼了,只不过……”绿袖顿了一下,道,“只不过含玉公子不肯回去,吵着要见大少爷。”
“我现在不想见他。”沈墨接过绿袖手里的手巾将苏连城嘴角边的药渍拭去,皱眉道,“要是他再吵那就先把他送去别院吧。”如今他是没有心情再演什么新欢旧爱的戏码了,当初找来那含玉的目的不过是想让苏连城吃点苦头,让他知道除了他沈墨再也没有谁能成为他的依靠。可这回玩笑当真是开大了,苏连城染了风寒不说还险些废了双腿,到如今都还昏睡着不曾醒来,哪还有什么闲情去理什么含玉。
绿袖喏了一声就去唤人处理这些事情,沈墨则顾不得梳洗,想要先帮苏连城的膝盖换药。
掀开盖在腿部的厚厚的被子,苏连城一双纤长白净的腿□地□在外面,唯有膝盖上缠了一层又一层地纱布,显得臃肿不堪。
下半身突然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昏睡中的苏连城极为不满地哼哼了几声,想要把腿缩起来。
“嗳……不行,得先换药。”沈墨像哄孩子一样对他说,“乖,很快就好了。”
轻按住他的双腿不让他扭动,万一扯动了伤口那可又要疼得死去活来了。
一层一层地剥开缠绕在苏连城膝盖上的纱布,越到里面,越是让沈墨感到心痛,纱布上染着黑绿色的药膏里夹杂着鲜红的血,待纱布全部剥落,原本白皙圆润的膝盖红肿得像一块发酵过头的寿包,有的地方甚至涨成了深紫色,皮肤上裂开了一条条细缝,仿佛皮开肉绽一般还能瞧见新长出来的嫩肉。
沈墨颤着手细细地给他上药,胸腔里翻腾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好似一群蚂蚁在啃咬自己的心脏,痛痒难当。
手背上溅了水滴泛起了涟漪,沈墨这回是忍不住落了几滴泪,一心当做宝的人如今却是受了这样的苦,而这样的苦竟又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紧握着纱布的手抖得厉害,沈墨最后还是不忍心再看,唤了归来的绿袖代替他给苏连城换药。
两日后。
再过不久便又是要过年了,各家各户都忙着要置办新衣裳,绸缎庄的生意也算是到了一年中最火热的时候了。
沈墨原是想着生意有各店主照看着,就算自己不去也不会出什么纰漏,只是有几车从远方运来的名贵布匹是要进贡到宫里去的,出不得一点纰漏,只得像往年一样亲自跑去绸缎庄验货。
丢了软轿骑了匹快马赶了出去,沈墨如今只想要分分秒秒都守在苏连城的床边等待他的醒来,快马加鞭,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验完货物回府继续守在那人的身旁。
寒秋院。
绿袖按时给卧床的苏连城喂药,今早醒来他的烧总算是退了,否则大少爷也不会放心去管生意。
勺起一口药汁往苏连城微启的唇边送去,一不小心倒得快了些,苏连城被呛住了,咳嗽着将药汁全都吐了出来。
绿袖“哎呀”了一声赶紧拿了手巾去帮苏连城擦拭沿至颈侧的药渍,却不想这么一呛,苏连城竟然睁开了眼睛。
“咳咳……水,水……”苏连城醒来就感觉到喉咙口被一股腥苦的药味给堵住了,难受地干咳了几声。
“哦!公子等着,我这就给你倒水去。”一见昏睡了多日的苏连城醒来,绿袖激动得都哽咽了,急忙倒了杯温水,扶着苏连城将水喂了过去。
“咳咳,绿,绿袖,”干涸地喉咙经过温水的润滑后终于再次开口了,只是那声音听上去依旧很虚弱。
“在,我在,公子你要什么。”绿袖急切地握住苏连城上抬的手。
“我,我这是在哪儿。”
“寒秋院,公子。”
寒秋院?原来我还是在这里啊……呵,我就说,如今沈墨怎会有空来理我这贱奴的死活。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绿袖隐约觉得苏连城好不容易有神起来的双眸渐渐地又涣散了开来,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久病初愈,却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苏连城被绿袖唤回了神,望了她一会儿,问:“我这回是怎么了,我只记得自己被罚去添那瑶池了,随后便是,不记得什么了……”眼前一闪而过沈墨在池中亲吻自己的样子,摇了摇头却不敢相信,当自己是睡傻了。
沈墨好端端地怎么会来亲自己呢?还有那日感觉到的怀抱……也一定不是沈墨。可为什么脑海里老是想着他呢,这几日虽然总是睡得昏昏沉沉地,却总是隐约能感觉到有人在对自己说话或是很小心地握住自己的手,那人的声音像及了沈墨,就连掌心的温度也……沈墨的音容笑貌总是在苏连城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就连他的体温也似烙在了他的身上一般,清晰可触……
“公子这回又是染了重风寒大病了一场,可把我和大少爷急死了,”绿袖握着苏连城的手,激动道,“好在大少爷及时叫来江郎中,公子你可是烧了几天几夜了呢。”
“嗯?郎中是沈墨请的?”苏连城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了,是了,这几日大少爷可是守着你寸步不离啊,若不是见你今早退烧了,他还不放心去瞧那生意呢。”
“你是说……我在这里睡了几日他便守了我几日?”那……那些声音,那些触感,真的是……
“那不可能,沈墨如今不是找了那含玉来伺候他么,怎会放了美人不抱跑来看我……”苏连城委屈道。
“哎呀,公子,我骗你做什么,那个含玉什么的早早就被大少爷送去别院了,离这沈府远着呢,你一病了,少爷比谁都急,顾不得洗漱用膳也要给你按时服药呢……”绿袖这才将最近几日的事一一细数给了苏连城,听得他一脸惊愕。
“当真?”
“真得很!比珍珠还要真!”
看着绿袖信誓旦旦的模样,苏连城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把自己带回府中强要了自己,又把自己当成贱奴随便使唤,随意惩罚的沈墨;将自己从百香楼里救出来给自己好吃好穿像朋友一样对待,如今又是悉心照料百般呵护自己的沈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沈墨……但无论是怎样的沈墨,都把他的心填地满满的。
这是因为怕了他,依赖他,还是……
苏连城心中咯噔了一下却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