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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中,酋领普布正和几个来自卫藏的部族军首领欢宴。
帐中,横笛、扬琴、六弦琴、月琴、铜铃伴奏,两个脚穿硬底皮鞋的吐蕃女子,踢踏出变化多端的节奏,表达或狂野热烈或哀怨缠mian的感情。
主客诸人则一边谈笑,一边用红漆包银的木碗,畅饮青稞酒,吃着以酥油茶或青稞酒搅拌捏成的糌粑,或者用刀切割盘中盛放的大块牛羊肉、血肠什么的,放入口中大嚼。
虽然酒酣耳热,普布的心情仍有些阴郁,领部中反对与幕府决裂的声音,出乎他意料之外,虽然用血腥的压制手段可以奏效于一时,但这焉能长久?
而且原本答应相助的青海蒙古部态度也开始暧mei起来,顾始汗的特使火儿赤在自己的领部临时落脚,他甚至拒绝出席这个宴会,不与卫藏部族军的将领们朝面。
现在各个意图脱离幕府辖制的农牧领部都已经约定好,趁冬季风雪,行军困难之时,脱离幕府的控制,依托卫藏地方吐蕃部族的支持以对抗幕府,形势已经是人骑虎背难下来,船到江心悔已迟矣。
然而,都督幕府就肯眼睁睁看着他们叛离吗?
领部内出乎意料的反对声音,让原本自信满满的普布现在也难以确信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了。
乐曲的节奏由慢而快,帐中的舞者,舞步踢踏,也越发的狂野热烈。
热舞已到高潮!
戛!
舞步和乐曲同时结束!
异变陡生!
帐幕的毡围突然间被破开几个窟窿,狂风一涌而入,瞬间吹灭了数盏酥油灯,只有那河陇所出产,价格昂贵的玻璃防风灯没有被风吹灭,但帐幕中的光已经陡然暗淡了很多。
喀喀—嘣嘣—噗—
以机括发射的梅花神弩,那令人心悸的钢片机簧发动的声音,宛如阎王的招魂帖子,瞬间就让帐幕中血流满地,送了多人去幽冥地狱。
身为东道主的普布酋领没有能在这样凶狠的突然袭击下躲过阎王的召唤,倒是那几个卫藏部族军的将领,身手反应都不错,反应敏捷,反而幸存下来有好几个。
直到这时,袭击他们的人还没有在帐幕中露面,而本该已经停止的乐曲似乎也并没有停止。
星星点点的炫美光华刹那间涌入帐幕,犹如漫天星光闪亮,照耀整个帐幕;
如吟似啸的铮铮清音,合着玄奥的节奏,盈贯帐幕中每个活人的耳鼓;
一种魔炫妖异的莫名魅惑沁入心神,懒洋洋的愉悦中,帐幕中的每个人似乎都听到了一声声若有似无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在快感中堕入永恒的黑暗。
一切都结束了!
一缕人影轻烟般逸出帐幕,逸出营地,倏忽远去。
几条黑影随后扑入满地血腥的帐幕,手中明晃晃的钢刀在暗淡的灯光映照下,闪着如同凶神狞笑一般的寒光。
“割首级。”
一个穿着吐蕃皮袍的男子在帐幕中站定,命令道。
其他几个人应诺一声,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一般切下帐中死人的首级,如装残石朽瓦般,将割下的一个个首级装进一条皮口袋。
“报告长官,首级全部割取。”
“撤!”
数里之外,蹄声已如雷鸣,前来奔袭的骑兵已经在黑暗中燃起了火把,汇成一条壮观的火龙,从东北方向闪电直扑普布酋领的领部营地。
大地震颤,趁夜奔袭而来的骑兵,轻轻松松毫无阻力地突进了领部的营地,外围巡哨的兵士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杀了一个干净。
骑兵们纷纷把手中的火把抛到了一顶顶帐幕上,转瞬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把整个营地照得通红。
刚刚被蹄声惊动的领部属民冲出自家帐幕,却发现来突袭营寨的同样也是吐蕃人。
营地的领部属民已经来不及应战,几乎所有的马鞍子都卸了下来,不在马背上,仓促之间根本没法骑马和那些高速奔驰冲杀而来的吐蕃骑兵对抗,夜袭者占尽了优势。
箭矢横飞,人倒如割牧草……
钢刀直劈,眼见血光四溅……
头颅滚地,残肢飞舞……
火光幽明,生死异途……
呐喊着,咆哮着,杀戮在继续,马嘶、犬吠、牛哞、骆驼吼、羊群咩咩、妇孺喊叫、婴儿呜咽,宛如世界之末日……
营地外一座小山冈上,苏伦高娃面无表情的看着火光映红天幕的吐蕃领部营地,对那血腥的喧闹无动于衷,直到几个临时配属给苏伦高娃的强袭队杀手随后掠上山冈。
她是主动要求到青海,参与夜枭堂、青鸟堂的猎杀和强袭行动的,死亡和鲜血她早就看得太多了,更不会为此而皱一下眉头。
“下一个目标在哪?”
柔媚动人的声音听在这几个心如铁石的强袭队杀手耳中,也不觉有凛然的寒意沁入骨髓。
毕竟,刚刚不久前那一幕美丽而残酷的绝杀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稍后,夜色深沉的原野中响起急骤的蹄声,很快就渐行渐远。
路上除了脚步移动、马蹄踏地的声音,只有寂静和寂静。
直到离开普布的营地,走出了两里之遥,火儿赤才命令众人上马,但不许策马奔驰,只许一步一步的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碎步前进。
即然那不知来历的敌骑距离吐蕃营地有近三十里的行程,还有一点点时间可以让火儿赤等人慢慢拉开与吐蕃营地的距离,真正适合遁走的时机是在敌骑大队逼近营寨,发动突然袭击之时。
一离开吐蕃营地就策骑狂奔的话,蹄声雷动,肯定会惊动吐蕃营地和趁夜突袭两方面的人,谁也不敢担保这些趁夜来突袭的敌军没有在什么地方埋伏着什么伏兵,虽然这样的暗夜突袭,以火儿赤自己的经验来推测的话,九成九是不会有什么其它伏兵的,但小心没有坏处,不是么?
而当趁夜突袭的敌军发动突袭的时候,万骑狂飙,蹄声雷动,喊杀震天,嘿嘿,自己这几百人怎么放马奔跑都是没有问题了,谁还在那个当口去注意策马夜行的区区几百人的动静。
当天边被火光映红的时候,火儿赤和随从们刚刚上到一块草丘上面。
“哈拉不花,你说来的是什么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