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即是省城,兵家重镇,城池雄峻,只是也有不少年头没有打仗,女墙箭楼不免有破损之处未曾修缮,城墙裸露出夯土。 城外护城河也已经壅塞。
原本巡抚风筝已经下令调遣兵卒男丁,挖掘加深护城河,城墙亦是日夜修葺,恰好也在迁民海上的事情差不多完成之前,修整完好如初。
又将一座一座的兵器库房清点修缮,一切清扫库房、清点兵器、修葺道路等事。 都力争在白衣军兵临城下前完成。
抛洒在进军要道专门扎伤马脚截杀骑兵的小兵器,铁蒺藜、铁菱角等大量准备,布置在狭路微径,地道进出口与城门外、河道等处,可以迟滞敌方人马。
以整段粗大圆木打造,镶嵌铁钉铁刺的磙木;以黏土调泥,加入猪鬃、马尾,捣熟擀成,坚硬如铁沉重如石的泥檑;砖窑烧制地砖檑;以质地坚实的硬木打造地巨大独轮;还有夜叉檑,周身装上铁制倒刺或尖刀、脚轮。 可用绞车收回反复使用;狼牙拍。 飞钩,这些滚木擂石之类的守城器械都有打造囤积。 再加上工匠日夜赶工加造。
城池设防,大有用处的拒马、鹿角、塞门刀车等器械,也充分准备。
“荧荧不救,炎炎奈何?”“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强。 ”城池攻防战斗,或者以火御敌,以及扑灭敌方纵火,这是基本战法。 灭火器具,如水缸、水袋、水囊、唧筒、麻搭、沙子;火攻器具,如数千桶猛火油都一一齐备。
埋缸听声的听瓮,也环城埋设,派耳灵之人谛听,以防城外挖掘地道。
城外更是早已经坚壁清野,遍设拒马、鹿角,深挖陷阱,设蒺藜、地雷。
各种军用‘炸炮’(地雷的一种)、‘地雷炮’、‘万弹地雷炮’、‘自犯炮’、‘伏地冲天雷’,埋了个遍地开花,若是无意踏上钢轮发火机关,便是同时发火,铁屑横飞,火焰冲天,非常适合阻击敌方大部队开进。
又在城内各官署衙门以及重要仓库下专门埋设大量火药地雷,若是城破,敌军占领官府仓库,只要碰到发火机关,地雷即爆炸伤人,爆得天翻地覆。
整个福州城已是一片紧张忙碌,所有的工匠都被调遣起来,在一棚棚的临时作坊里打造修缮,炉火熊熊,锤声叮当。
这一番忙乱,大约是在仙霞关破后一个多月方才就绪,这期间白衣军因为等待物资补充和休整,对福州暂时未敢匆遽进攻,先是专门寻找那些城防薄弱地县城和堡寨攻拔,却是因为有了‘夜航船’提供的军情谍报,以致攻势凌厉,每攻必克,所向披靡,威势更盛。
等到十一月中,白衣军出现在福州城下,已经是是仙霞关陷落之后一月有余。
巡抚风筝这日正要查看城防,方到城门箭楼下马道,便听城头上了望斥候高喊:“白衣军来了!”
画角鸣响,低沉凄厉。
扯过马缰,冲上城头,风筝举目遥望,但见数路烟尘,遮天蔽日,遥遥一望,宛如雪原。
白衣军每战,军中尽白,雪白的披风,猎猎翻卷,素白而怪异,醒目而悍烈,具有一种不类人世的,莫名的冷厉慑人气势。
将令急传,号角声起,战鼓隆隆,全城警戒。
烟尘渐近,在白衣军前方,是大群大群的牛被驱赶而来,这等阵势煞是怪异。 而福州城头的将士,上至巡抚风筝,下至将官士兵都不由面面相觑。
风筝心中暗惊,已经想到这可能是古人的火牛阵故伎重施,会不会是有人泄密?还是白衣军地攻城新战法?
只见那牛群,倏然之间猛奔起来,却是有数百头蛮牛,牛尾巴突然着火,吃痛不过,不得不向前狂飙。
牛蹄践踏,大地震颤,立时所过之处,地雷爆炸之声不绝,铁片横飞,血肉四溅,场面之血腥震撼,令福州城的士兵心中战栗,脸上变色。
蛮牛狂奔,趟出一条安康大道,列好阵势的白衣军便如雷霆般压向福州城下,当先只见一面“刘”字大旗猎猎飞舞,白衣军主帅刘六到了。
大约离城一箭多远之地,遍野白衣军铁骑收队成阵,白衣军先锋马鞭一指,大笑骂阵:“早早献城受缚,免你一死!……”
战鼓隆隆动地,白衣军铁骑却是将福州城围了个环城皆白,整个战场响彻震天动地的杀声。
战场不再沉寂。
城中数万民军原本没有结阵而战的训练,虽说与小股倭寇对战,人人凭着武技能够一争雄长,但面对历经严酷实战的白衣军,却是毫无章法,而且其中会娴熟使用藤牌地乡兵并不是很多,而结阵大战,尤其是以步战骑,步兵若无藤牌、盾牌结阵防护,野战简直就是等着被人杀。 藤牌,非但是个人搏杀必需防护,就是结阵对抗铁骑也是步兵必需,在城池攻防争斗中也有相当作用。
步兵不会灵活使用盾牌和地趟武技,便只能不畏死的硬攻。 饶是如何拼命搏杀,在白衣军的初次试探攻城中也死伤大半,若非是守城战,那就更是不堪。
此后,白衣军围城而攻,福州城时时都有城破之危,然而全城死战,虽然也坚守一月有余,但终于在十二月,被白衣军出人意料地炸倒西门城墙,攻破了福州,战死者不下两万。
城破之日,城中官军、民军,士气不振,都只能弃城出逃,各奔东西。
福州一役,震动八闽,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不得不抽调更多兵马追击堵截白衣军,整个帝国几乎都被白衣军进攻福州的消息吸引住了目光,然而有多少阴谋诡计就在大家所忽视的角落不断滋生,伴随着暗地里的死亡、血腥,如潮起,如潮落。
第四章 逃亡的乌鸦
身处闹市,我心彷徨。
忧从中来,食不甘味。
身在酒楼之上的高阳,手里捏着小酒盅不言不动已经有好一会儿。
桌子上的下酒小菜,一盘片得极薄的熟牛肉、卤肥肠、熏肉三样儿攒盘,一碟子炒得焦香的椒盐蚕豆,一盘烤得外焦里嫩香味扑鼻的海鱼,虽然是高阳最爱的几样,但他完全没有了一贯的闲适,没有了品尝美酒佳肴的雅兴,只顾想着心里的事情儿。
经世学社的两员大将,一贯气傲天苍雄心万丈的卢龄和林之洋,两人背后的家族——卢家和林家都是泉州商贸大族,虽然比不上帝国大家族风氏家族的财势实力,但在泉州本地也是响当当的缙绅大族。 卢龄、林之洋两人,本来满脑门子经世致用,经济天下的心思,未曾想此次驰援福州,守城一役却是灰头土脸,非但不能建功立业,反而败逃回乡,心中大是不甘。
败还途中,还在船上,卢龄、林之洋俩人就在商量,方今天下,大乱之世,不愁没有英雄用武之地,两人有意重整旗鼓,大干一场,但在这之前,需要增广见闻,增加实力。
卢龄、林之洋提议前往岭南一带游学,掌握更多的西洋兵家奥秘,不过,他俩想拉上高阳一起前往岭南的妈阁。
高阳知道,因为福州一役的溃败,经世学社地同仁们都没能建立功业。 但白衣军攻城爆破、掀天揭地的恐怖景象,大大刺激了卢龄、林之洋等人,这是卢、林两位同仁社友欲往岭南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