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当先锋的中土汉人如风卷地,飞奔而至。
任何敌人,如果看见了汉人大刀上映出的寒光,他也就看见了阎王的请贴。
河边的杨柳瞬间被齐腰砍断,缅人的弓手被一口长长的苗刀,从斜里剖成了两半,肠脏沥累,春水淋漓的潮湿地面竟是被鲜血重染了一番,血光杀气充溢天地,浪花半黑半红。
华商团练一鼓作气,轻松占领了大桥。
一些尸体鼓着肚皮浮上水面。
刀枪在桥影的两边,闪出无数波光。
远方丛林那绿色的轮廓,一气氤氲。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华商侨埠的自办团练不堪缅地各方势力的拉拢、打压、侵扰,一朝奋起,纷纷划地自保,裂土称藩,从此不尊缅王,只听令西北,并传檄缅地,汉人华埠地界之内,凡是敢于擅自犯境、不遵汉人约法者,杀无赦。
汉人华埠划界自治,传檄缅北、缅中、缅南,缅地全土为之震动,只是这时候东吁王室已经分裂,王族割据者有六,而边疆酋豪、掌兵将领又有数十者割据地方,再无强大有实力者可以制约汉人华埠的据土自治,只能无奈的听之任之——云南方面大军压境的情势,缅地无论是谁都要三思再三思了。
中土大统新历,甘霖七年夏。
缅地。
在缅的中土华商成立了第一支‘团练戍卫联合队’,从缅北五个汉人华埠的所谓‘自办团练’中拣选精锐,重新整编而成的‘缅北华埠团练戍卫保安第七联合队’(简称‘团练第七联队’)诞生了,暂时也并没有什么‘第一’或者‘第五’或者其他序号的‘团练联合队’,列为‘第七’只是为了迷惑外人,混淆视听。
‘团练第七联队’三千多人,不给荣誉性的‘军号’,编入云南经略府的地方团练名册,出于种种考虑,也不使用平虏军惯用的‘行营’、‘军团’、‘部、曲、队’编伍制或中土常见的‘军’、‘卫’、‘营’、‘团营’、‘标’、‘哨’、‘伙’、‘什’、‘伍’等等之类编伍军制,而是以‘联合队’称之,意为‘联合的队伍’,以示与西洋舶来的所谓罗马大秦‘中队’、‘大队’、‘联队’编伍军制不同,且与西北平虏军的惯用编伍军制相区别。
团练第七联队的第一次实战,来得很快,也很突然。
清晨,最前方的巡哨突然在雾霭中惊叫:“敌人!”
小镇前方的田地里,出现了一大片褐色衣裳的士兵。
巡哨们拨马就走,马蹄轧碎泥土,四下飞溅。
镇上骚动起来,一间间房屋里,脚步杂沓,屋檐下面,回廊上面,一下涌出许多或蹲或卧的弓弩火铳射手。
小镇上的居民住户纷纷拔开窗钩,乒乒乓乓关窗闭户,以防流矢流弹。
无数刀枪的寒光,流动,跳跃。
轰轰隆隆,火炮急袭,硝烟迷漫。
这是炮队的佛朗机子母炮在急速轰击,炮手们都是专门在云南经略府隶下的火炮学校操练过的,炮队指挥还是军中退役的前平虏军锐士,一手炮术精熟,还有一身娴熟的弓马骑射本事。
一个敌兵头目吃惊地看了看前胸流出的鲜红黏液,摸了摸脖子后面弹丸钻出去的地方,便一头翻倒。
只是一轮炮击,尸横遍野。
只有几百号人的团练骑兵马队,在炮击停止的瞬间发动了冲锋,铁蹄洪流,卷起烟尘,迅速吞没了那些敌兵。
敌兵夺路而逃。
马刀抡圆,划过一道弧光,砍了下去。
敌兵鼓起的血脉被刀齐根砍断,喷出血柱。
刀尖下挑,陡然上撩,就象一条突然绷直的毒蛇,刀光闪过,敌兵的头颅被当空劈成两半。
骑兵一抖缰绳,飞驰而去。
从甘霖六年冬天开始,雷瑾一直驻留于河中府,一切西北军政机要大事皆呈送河中行辕决议。
而平虏侯雷瑾从‘谷儿只’要塞回到河中直隶府之后,似乎就不打算轻易动窝了,河中府的西北陪都地位已是难以动摇了。
河中府的夏天,气候还算适宜,当然这只是对达官贵人们而言;也许农夫们不会这样想,对农夫来说,夏天最好风调雨顺,阳光充足,无旱无涝无蝗,才能有个好收成。
过雨荷花满院香,沉李浮瓜冰雪凉。
葡萄架下,阳光斑驳。
银桶中一泓清水,冰着时新的瓜果,张掖的‘张飞李’,宁夏的西瓜,武威的香瓜,土鲁番的甜瓜,关中的冬桃,延绥的枣,桶中甚至还可以看到尚未化尽的冰碎,那是从冰窖中取出冰砖,碾碎之后专门用来冰镇瓜果的冰块。
雷瑾身上只是一件淡色的秋罗道袍,清风徐来,袍袂轻扬,十分的闲逸。
他身边侍奉的只有掌理‘百鑫大当铺’的妾室北氏,因为是谈侯府的公事,几位美貌的贴身护卫领班都自觉的避远了些。
下首的交椅,则只有徐扬在座。
徐扬作为平虏侯府的家臣,‘内承奉’,军功爵计功授勋‘骑都尉’又一‘骁骑尉’,民爵列入九级‘大商’,总理着平虏侯府将近一半的私人产业,也直接掌管着‘元亨利贞’大银庄,身为掌握钱袋子的‘侯府大管家’,西北商界乃至帝国商界钜子,谦逊敦厚,实心用事,自然有着他人难以撼动的地位和尊荣。
百鑫大当铺,在北氏等人的操持下,不仅与‘元亨利贞’大银庄等钱庄同业共同掌握着西北银钱金融业的命脉,而且本身还大举涉足粮食的收储放贷,作为西北屈指可数的银钱业巨头和粮食巨擘之一,百鑫大当铺的主事者当然也拥有他人难以企及的信任。事实上北氏做事谨慎,总是自觉的请示和报告,百鑫大当铺的业务,无论大小皆上达天听,自然无往而不利了。
他们正商议的事项,乃是向缅地放贷借款应该遵循什么样的章程。
缅地的内战,在平虏侯眼里不过是万把人打来打去的小把戏,诚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十万乃至几十万人的大战都亲身经历过了,缅地内战顶天也不过三五万人厮杀,如何能让西北土皇帝放在眼里?
但就是这样规模的内战,钱粮消耗也非常之惊人,田地撂荒也相当之严重,缺钱缺粮还让人怎么打仗?
缅地内战各方既然在战场上攻伐不休相持不下,自然就只能纵兵抢掠压榨百姓,压榨不足则寻求外力的帮助,借钱借粮以维持其权位是很自然的事情。
如是乎,缅地内战各方纷纷想方设法举债借钱,而他们能够求借的地方,也就只有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