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景春只顾自怜,一时没听清。
“年纪~”南宫淮却没发作,只耐心地又问了遭。
“十。。。十七。。。”景春声如蚊蚋,面上越发地拘谨了。
南宫淮却恍惚起来。景差不知,自己第一次在秦楼见到他时,正是在他十七岁那年。当时自己由张禹领着,躲在秦楼小馆的门后见到了景差,自己虽只十岁左右,还未通人事,但怕是早被他冷冽却略带凄惶的身影夺了心智,以至真正相见时,就已许了自己的心。正沉思着,房门开了,一阵清朗的笑声伴着推门声钻进屋里:“好久不见啊!南宫小弟!”
景春心想,哪来的人胆子如此大,对堂堂淮南帝用如此称呼。随后却是肩头一沉,一个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用半边身子搭在了自己身上。
景春侧过头去,只见到半面英俊的侧脸,带着风尘的气息,像是赶路而来。景春原本对他带着好奇,只是那人话一出口,景春却是没了力气招架。
那人说:“你也好久不见啊!景差老弟!!”
【2】
景春不知如何是好,窘地一个劲儿看南宫淮。可南宫淮只是面无表情地喝着茶,全没有顾他的意思。
最后还是来人自己收回了搭在景春身上的手,语气里带了失落和歉意:“唉!瞧我这人记性不好,倒忘了景差的事。。。小兄弟,对不住了。”语毕,一手拍上景春的后背,倒打得景春踉跄了一下。
“夏候浅,我是有正事找你!你别闹。”南宫淮总算开了口,他手一摊,示意夏候浅坐在他对面。
景春也识趣地坐了旁边的位子,只是他光顾低着头,全没见着夏候浅盯着自己的眼光,灼着怎样的情绪。
“我听张老头儿说了,有伙人想抢你的皇位。”南宫淮还未来得及说话,夏候浅倒大方地把他的来意先说了出来:“你想请我出山,帮你的忙。”
难得夏候浅直爽,南宫淮也没有遮掩:“是的。夏候大哥当年帮了小弟的大忙,今日小弟虽不想再麻烦大哥,却是没办法的办法。”
夏候浅应了应,沉思少许:“昨日听说你被黑熊袭击?”
“嗯。不过那是小弟一计,试探在场众人所属营派罢了。”南宫淮心下不得不佩服夏候浅打听消息的功夫。秦楼好歹离都城有些距离,夏候浅却一早就得了消息。其实也难怪,他是景差的朋友,本领自然好。
“结果了?试探出哪些虚实?”夏候浅眉毛咄咄地向上斜着,仿佛早知道了答案。
南宫淮却犹疑了几秒:“实话告诉大哥,却怕是少有人站在我这边的。”
景春虽参与了南宫淮的计划,却不想结果居然是南宫淮落了下风。他微看向南宫淮,见他面上确有难色,可眼里却依旧淡然无痕。
“此话怎讲?”夏候浅却还是要问下去。
“黑熊出栈,是我一手策划。除了景春和太傅外无人知晓。在场的人除皇后和朱云朱大哥外,却无一人上前营救,想必都是存了要我死之心。”太傅指的即是张禹。
“如此说来,皇后倒是没帮她的哥哥。”夏候浅颊边生了两个酒涡,笑起来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可作此猜想,却也不得不防。”
“知道了!”夏候浅先站起了身,眼睛斜瞟了眼景春:“那你可有计划了?”
“正是。”南宫淮跟着站起来,微俯首:“还得劳烦夏候大哥。”
“哪里哪里!”夏候浅只一笑,眼睛却仍盯着景春:“我先去趟张大人府出,其余的事,待我回来再说。”说罢,却突然拉了景春来细看,嘴角还念念有词:“果真是像。只是眼睛。。。可惜可惜!”
景春却一下明白为何南宫淮带了自己出来。在宫中数日里,他大多也知道,当年南宫淮上位,多亏了张禹和景差从旁辅佐。夏候浅大约是景差的朋友,景差虽死,但只要自己在这儿,夏候浅是绝不会不帮忙的。
其实也只是棋子,景春并不在意。他有他要的东西,到手了,其他的便全交给南宫淮,又怎样呢?!
【3】
夜间秦楼才算开张,歌舞升平,余音绕梁。歌姬舞姬在各自闺阁与客人饮酒玩乐,笑声袭着屋内楼柱,冲撞出酒醉迷梦来。
景春躺在床上,见南宫淮并没有过来的意思,只是独自坐在屋里出神。他心里虽松了口气,眼睛却离不开黑夜里的南宫淮。
自出了宫,他便时常这么望着南宫淮。那人往日在宫里的威仪,一出宫门后却化为落寞,藏也藏不住地从身体处往外冒,浸到了景春心中,却叫景春无所适从。
“我是在这楼里,遇见差儿的。”
景春猛然睁了眼,黑暗里,他听了好久才确定,那是南宫淮的声音。些许的哽咽,一瞬而逝。
轩室紧闭,红烛滴泪。
张禹坐于书桌前,研了笔墨,拿了宣纸,提笔却无法静心着下一字。
“老爷!”
府里的小厮领了人进来,张禹欣喜地迎上去,开口道:“夏候兄弟,真是多日未见啊?”
夏候浅大手一挥,道:“你的好学生,带了那样像景差的人来,我好意思不帮忙么?”脸上还携着未消的怒气,口气却无奈得很:“如今形势如何?”
张禹唉声叹气道:“险之又险,都怪老臣大意,上官家发现了陛下的秘密,我却未察觉!”
“事已至此,多说无宜。”夏候浅从袖里掏出一只口哨,将它交于张禹手中:“张大人放心,在下与在下的死士,必护当今圣上周全。”
张禹手里掂着哨子,心下只觉千金重。他俯身拜谢过,送走了夏候浅。
更鼓一鸣,上朝的时间到了。
张禹推开府门,府外冲天的火光,正是上官鸿带了一群将士守在门外。
上官鸿将官服一掀,衣角翻飞在风里,烈烈作响。
张禹抬头看了看天,淡笑道:“怕是要变天喽!”嗓音听在上官鸿的耳中,沙哑的不像话。他微一上前,扶着张禹,道:“下官深知此事并非张大人本意,只是。。。。。。”
张禹抬手阻了上官鸿的话:“上官大人莫要将此事说得皆情皆理。轼君篡位本是不伦不理之事,怎么说都是错。但在下既答应要帮你,必倾尽全力。。。”
上官鸿知此事自己不占理,虽心里不服,也只能躬身忍气道:“是。”
夜里凉风深重,景春在薄被里睡得并不踏实。半夜醒来,屋里却不见南宫淮。他披了外衣,推了门准备去寻。蓦然听到窗外飘进笛声星点,他推了窗,见庭内站了一人,正是南宫淮在吹笛。
笛声悠扬凄怨,夹杂尘世哀愁,搅乱了人心。
景春心里一阵钝痛呼不出,抬眼望向宫楼所在处,遥遥远去,只见炊烟树影。
喃喃嘴边,吟了一句: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第八章 出宫(下)
【1】
秦楼旁有处浅滩,粼磷河水,河底鹅卵石依晰可见。景春脱了鞋踩在河滩里,濡湿了裤脚,手还拍打着水花,脸上挂着孩童的笑。岸上南宫淮掌里握笛,静静伫立,望向景春的瞳里,惹了些许怜爱。
难得的晨曦,河滩上无了宫里的身份尊卑,只余单纯的两人,隔岸观望。
“哗啦”,水中起身。景春跑向南宫淮,手里不知轻重地推推南宫淮:“喂!狗皇帝,苦着张脸给谁看啊?!”
狗皇帝?没料到这称呼竟让南宫淮心里轻松几分,面上虽不见喜色,他却只是叩了叩景春的额头,笑道:“小景儿,瞧你是愈发得意了!”
景春算是破天荒地大了胆,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拉着南宫淮往秦楼处走:“昨日接我们来的姑娘说,叫我们早些回去吃饭!”
南宫淮已不想计较什么了,依着景春的拉扯,倒是听话地跟着他。两人手心处握得倒紧,隐隐传过的热度,让南宫淮心下一跳。
吃饭时,景春也不像往常般尽往南宫淮碗里夹菜,自顾自地吃着。
南宫淮好笑地瞧他那副饿鬼样,开口:“朕在宫里饿着你了么?”
景春一边把饭刨进嘴里,嘴里模糊不清道:“饭菜味道不同!”见他吃得急,连水也不顾喝一口,南宫淮取了水壶,好心给他倒了杯。
景春也不客气,接过一口气喝下。摸着微微鼓胀的肚子,开心道:“饱了!”回头看到南宫淮碗里饭动也没动,气道:“你怎么不吃,白浪费了好饭好菜。”